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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:供奉之人
如此再看那姑娘身上确实没有妖气,不会是妖能伪装的样子。
裴阁就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人,不再说什么。
他下意识地,如往常那样,望着身侧的人,裴惜老样子,眉梢总有抹不去的笑意,无忧无虑的样子在注意到了他,变的飞快,板正着一张脸。
裴阁心中默念,就她这样还要他不骂她,只说她好话?
实在是不像话。
“我叫花凌,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。”看出他们的顾虑太多,那姑娘出声说道:“我是石家村的,那里离这不远,我父母怕是都在找我了,要是可以,能不能再麻烦你们送我回去。”
生怕他们觉得自己在得寸进尺,花凌态度诚恳,“是我要赶紧回去,他们找不到我该着急了,我这脚快不了,那个人…”
“你们能不能送我回去?”
她说的无非就是怕自己回去再遇到那恶霸,想到家中父母已经年老,又不能长留让两人担心。
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没有事要做,想着能去观察石家村的情况,就都没有任何意义的答应了送她回去。
花凌这一路都在感谢救她的人,等回到家看不到父母在,心惊肉跳,跑出去道:“你们等一下,我父母不在,我一个人真不好找…”
原意是想着要求人帮帮她找找父母。
可话都没有说完,就听到父母惊喜的声音。
“女儿啊,可算是找到你了。”
“我们还以为你出意外了。”
花凌和赶回来的父母相拥,在得知他们是为了找她到现在才回来,跟他们说了没事后,向两人笑着说:“爹,娘,你们看,女儿的命正是这些人救下的,没有他们我回不了,真要遭到那人的迫害。”
花凌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,听到了花凌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,果然上天眷顾着他们女儿能平安归来。
中年男人立马喜笑颜开,对着那些人感谢道:“多谢你们,不然我和妻子都不知道要找多久。”
苏唯青站着最靠前,回头望了眼不理人的小师叔,再去看最不服他的师弟,然而都没有谁理他。
他只好逞起大师兄的职责所在,道:“不用谢,有事遇到我们,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。”
好好说了几句话,中年男人就和妻子安慰起女儿花凌来,俩人先去找的那个恶霸要他告知女儿的下落。毕竟石家村就数他坏到底,还总骚扰女儿。
这次很晚都没回家,定是他的问题。
可是两人一去,就见到恶霸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,说他们女儿没有命,气不过也没办法,毕竟是找到花凌要紧。
两人到处找都不见人,还以为人是死了,哭中才想起来回家看看。
要是女儿回家了呢。
想不到她,真的是回到家了。
冥冥之中像是自有天意,那屋子里明亮,供奉的牌位久经风霜,烛火飘动。
裴惜看过去,叫着人,“大哥,你看看,为什么我会觉得那牌位上的人很是熟悉,这里有些不对。”
裴阁瞥见正屋的牌位,很是奇怪,不像拜佛求财,转而询问道:“屋里头供奉的,是何许人?”
中年男人微征,跟着话看去屋里的牌位,犹豫要不要说。
香火不绝,都在供奉此人,特殊到轻易就看到了牌位书写的字迹,那叁个字出现,已经了然于心。
居然会是那个人。
“为何你们要供奉他。”短短一会,裴阁就换了另一种方式来问道。
第三十章:可曾听闻季纪纯
只因牌位上的人,他们是断不能有过牵扯。
那么,这是从何处知道他的名字,又为了何事给他立了牌位。
“此事说来话长,不知各位可曾听闻季纪纯,他是个传奇人物。”中年男人看着牌位,叹了口气,终于是将他知道的说出来了,“我祖上有幸见到这位季前辈,那时候的前辈慷慨仗义,无意中救了我老祖宗。”
“老祖宗对他感激不尽,在家给他立牌烧香,让后代记住这位前辈。”
这名字一出,众人看向裴阁。
因为他们都是知道季纪纯的,那何止是传奇人物,这人可太有名了,亦正亦邪,不归属任何宗门。
而且小师叔阅遍宗门书籍,会了解更多。
“不错,确有此人。”不负众望,裴阁回道:“各宗宗卷都有详细记录,他还有一个妻子,是他一生的挚爱,名唤小词。”
可以说季纪纯的一生,都在为了救活妻子,直到确定救不回来,他给了自己一个结局。
那就是去死。
中年男人气愤填膺,痛心道:“季前辈不应该是这样的,可惜啊,造化弄人,妻子死了还救不回来,他心灰意冷就自尽了。”
“有时候我也不知道,他想要救妻子,偏偏就不行,还有人阻拦他。”
该说是谁的错。
季纪纯的事迹,觉得他对的人感同身受,但人不能做到十全十美,亦有说他的行为不值得记录到宗卷。
宗卷上有绝世高手,多为年纪小就悟道踏仙,下有宗门事迹和历任掌门之事。而他季纪纯,却是风评不一,大多不理解那些数得上数的大宗门会记下他。
拿季纪纯做的事情来说,他没有多正直无私,反而是知道妻子小词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,疯了一样,把先前阻拦过他的人,掉头回去全杀了。
更甚者,还有趁他受重伤,逼他娶自己女儿,他后来先把男的杀了,觉得男的刺激到了他,再杀人女儿,宗族血缘一个不留。
此等行为,还是遭人痛批。
“好好好,看来季前辈还有人记着…”说着心绞已然说不下去,中年男人朝那位看起来就颇为不凡的青年跪下去,“我父亲长年为他烧香,现在到我了,他走前吩咐我,不要忘了这位大恩人,我那时虽不明白还是答应了,这么久了,我明白他老人家的心意了。”
“只要我们家还有一个人在世上,就会为这恩人烧香。”
“还望你能再多说关于他的事。”
“爹— —”花凌要去拉他,拉不动,就劝着他,“你这又是何苦呢,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。”
他这样做,也是为难人。
“不用说了。”中年男人很是坚决,让花凌难言,“我是还有事要请他们帮助,这是应该的。”
人们都有传统,对恩人不会亏欠。
他的老祖宗代代相传,就是为了让人记住季纪纯。
可还有件事,他这个人是做不到,幸好在这一生中,能看到希望。
这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。
第三十一章:拉拉衣袖
裴惜别的不懂,就懂得兄长不大喜欢这样的行为,先前就有师兄跟她说了,她大哥对动不动就跪着求帮忙其实是不赞同的。
有事就说事,真办不到就办不到,不必用下跪这一招,人要是难办都不知道要如何说。
裴惜难得去看他,还过去拉几下他的衣袖。
裴阁被她这一举动吸引住,先是沉眸看着她的手,最后往上抬视线看着她,一如既往地皱眉。
裴惜等他说话。
然而好心当成驴肝肺,对她拉他衣袖,男人就差把“别闹”两字写脸上,还是她识相点松开了,他才专注于其他事。
裴惜心里蛐蛐他几句,他这个不解她柔情的人。
就在她骂完他,本想退开,就发现他看都不看,精准无误地捉到她的手臂。
裴惜有些惊到,可是看着他,也不说什么了,就想听他要说的话。
“他人已经是死了,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。”裴阁道出本意,将宗门宗卷记录说出,“许多事不能看表面来判断,是以,我只能说出宗卷对他的记载。”
“但宗卷上对他的描述并不多,只有他年少好战,如何爱他的小词,为了她连战宗门,她死后只想着把人救活。”
“以至于知道的人,都认为小词要是长得不好看,他不会爱她到死。”
这本身就是一道无解题。
小词死了,季纪纯也跟着去死。
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是如何相处,不然都有异议说是小词长得好看,季纪纯才会爱她。
可他们的认识,没有谁能记载得了,流传于世最多的就是季纪纯真不是个人,明明能活得再明白些,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死。
裴阁对于这人,没有任何的想法,评价更不会有,只会说宗卷上所记载的那样。
“那大哥跟我说说看。”裴惜忽然笑,“小词长得何样,能让一个人爱她宁愿选择死。”
她是真的好奇。
裴阁不为所动,倒是盯着她的笑,“我如何得知,你要问他才能知道。”
不是都死了吗,怕是不知道隔了多久的老前辈了,她怎么问。
裴惜决定收起好奇心,问着中年男人:“我来了就感觉到有法阵,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镇在这处,是不是关于你要说的事?”
中年男人还没来说,猛点头道:“姑娘说得很准,在村西方向一直往前走,是当年季前辈弥留于此,留下的大阵,这没有人能靠近,季前辈跟我老祖宗说过,他会回来取走的。”
“要是不回来了,就是不会回来,有缘者可以拿走。”
老祖宗守于此,想着人回来了就会拿走,可一直没有等到这一天,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位恩公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“我想你们要是有能力,就拿了去吧。”中年男人面对妻女,说不出来的辛酸。
“这也算请求吗。”裴惜看着牌位,不懂得阵中有什么留下的东西,是不是很珍贵。
想必是他所爱护的,还想再回来取走。
“你们救了我女儿,我无以为报,就带你们去这禁地吧。”中年男人说着就要带路,一直以来守着看着,不也是想等真正能拿走的人吗。
第三十二章:小词
得知守了大半辈子的人真是为了一个人死了,说不难过那是假的。
可惜那人一生所求,终不能得愿以偿。
村西方向越接近树立的阵法,人就难走,脚步沉重到千金重,无法移动。
中年男人走不了下一步,用手指向前方,“那里就是了,我只能到这了,剩下的靠你们了。”
阵对不了普通人,那是因为一步难如登天,对修道者来说,要面对的是季纪纯设下的法阵。
“我去就行了。”裴惜扔下这一句话就朝前跑,长发飘动,衣裳裙底随风扯,像只花蝴蝶,飞一般朝着阵中去。
苏唯青愣住了,“师妹。”
葳也想跟着一同前去,有人伸出手拦住了他。
“都在此等着,你们去不得。”裴阁一眼看出阵口,这里还是季纪纯亲手布下的,不说没有人能踏足,他根本就不想阵中之物被人拿走。
可设阵奇妙,不想给人拿去,又想给有缘人。
这大阵,只有他和惜娘进。
裴惜感觉到有破风声,没再跑,摸着伞在那下秒而来的剑,利落翻身,拒开这一剑要贯穿她的身体。
她用修为筑成弓箭,无声无息中,箭矢凝在指间,轻张开,光箭飞驰,在要打掉阵中设下的结界,遭遇阻碍。
无形之刃,化开了箭矢。
结界转换位置。
裴惜会心一笑,再想搭弓,兄长跟了过来,手覆上她的手重新凝箭,在她抬眼望来时,道:“惜娘,不要心急。”
这支箭矢再次离弓,所过之处寸草不生,一息破开结界,在要转换位置前,一箭雕出阵旗。
阵的杀气停转,有白光袭来。
裴惜用袖挡了一下,发现她身处陌生境地。
她转头再看看大哥,希望他说几句。
裴阁只说一句,“这是季纪纯的记忆。”
也就是他留下来的东西,承载了他无法改变的一生。
裴惜很快就看到了无数段场景。
最先而来的是季纪纯与魔修强者,他最开始还不是很强,单打独斗没有胜算就会走。
就是因此,他遇到了小词。
小词十几岁,和同门外出,不知道身边的人早已经忘记本心,残害同门中人修炼魔道,在她被一掌暗算,吐血不止。
是季纪纯被追至于此,打断了那人要吸去她的修为,还出手弄死了。
小词半跪在地上,满眼都是惧颤,嘴边是吐不及时的血,愣愣地仰望。
季纪纯耽误不得,顺手拉上她,避开魔道强者看到他们。
待一切好转,季纪纯放开她,让她在哪儿回哪儿去。
不过看到她如此狼狈,给她一套新衣,换去身上的血衣。
裴惜以为是小词喜欢的季纪纯,因为她被他救了,后来每次听到人们讨论季纪纯,骂他的不参与,还想再见到他。
可她错了。
事实是季纪纯先喜欢上的小词,小词知道了,还接受。
在无数的日子,小词终于再见到了季纪纯。
季纪纯当时已经是很有名了,不仅好战还没有底线。
小词依旧见到他,向他问好。
季纪纯不当回事,他就是当小词是个貌美女子,对他没有恶意罢了。
后来,他常见到她,倒是也习惯了。
小词喜欢季纪纯靠着她睡会,这样,她是能帮到他了。
有一日,季纪纯跟她说想娶她。
小词看着靠在她肩上的人,是没有想过他会喜欢她。
小词没有拒绝。
场景退去,来到了小词死去,原来她早就活不了了,那一掌本就打碎了生机,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幸运。
裴惜是个外人,都不忍季纪纯为了救回她,什么都做,还数次被骗,绝望之际去动手。
他觉得是报应,死的人居然不是他。
受了几次重伤,修为猛降,都不答应以救治他为恩情,要他为恩娶别人。
这次,裴惜再次看到。
在季纪纯肩上,有一女子轻靠住,她眉骨倾国,长裙泛着绝美白光,似乎是魂魄,轻飘飘的,没有任何重量,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。
“你这辈子很辛苦,我活不活都没有遗憾了,你可以不用管我了。”
季纪纯抱住她,仔细地看着,“我就是知道辛苦,挨过很多苦头,一步步走过来,我离不开你,你活不过来,我随你走。”
第三十三章:所谓的道
怀中女子目中泛泪,悲悯下满是对他的心疼。
修真界,强者如云。
季纪纯一生孤独,只爱着她,只认她为妻子。
谁喜欢他都没用,逼他的,他都要想办法杀了。恩情也好,以恩逼他娶人也罢,他有能力都要杀了。
季纪纯遭遇很多,让她活过来想了很多办法,被骗也有,他心情经常不好,每次想要她活过来想得发疯。
每当有女人对他献殷勤,季纪纯都觉得烦透了,一巴掌呼都呼不开,经常和她诉说。
“我找了好久,都找不到让你活过来的办法。”
怜语听娇,任妻为上。
季纪纯想要紧紧地拥住,却再无法见到她,靠近的面庞逐渐消失,他心态崩溃,用手仿佛要再捉到那人。
“小词。”
就是这声轻唤,小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,她还是那么美,就算是知道自己的灵魂在不了他身边多久。
她还是想要将手摸向男人的脸庞,却仅在最后一刻散去。
小词并没有碰到他。
季纪纯看着,眼泪没有缘由滴下,等他反应过来,他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泪水。
多久了,他数十年如一日,就是为了要个她。
早知如此,就好好将她带在身边。
他要如何做,才能让她回来。
季纪纯大笑。
裴惜走近一看,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,一直都不肯放弃爱一个人。
身处困境,一再改变。
这一次是季纪纯直言不讳,惹得非要替女儿着想的人甩袖,“季纪纯,看来你是不想娶我女儿了!”
“你是现在才知道我不想娶吗。”季纪纯冷笑,装都不装了。
他早就留了后手。
最恨有人以莫名其妙的恩情来威胁他。
“小词是我的妻子。”曾几何时,见到她朝自己跑来,这些统统都没有了。季纪纯说完已然麻木下去,只有靠再见到她支撑着。
裴惜想了一下,要是没有记错,这时候的季纪纯一怒之下就不管不顾,把逼他的林可业父女都杀了。
场面真如她所想到的那样,记录的虽不多,但把事情的经过都表示完了。
季纪纯该受的难都受了,最为恨的就是逼他,把这俩杀了后,还要去把林可业血亲都屠尽。
她那时候也看卷宗,远不及亲眼所看到季纪纯来得震撼人心。
林可业说的话都是季纪纯不对,他女儿爱他,他都不看一眼。
“我说再多都没用,那你的妻子救不回来了,就要认清楚现实娶我女儿林丹。”
“住口!”季纪纯已然动怒,手中因情绪不稳握成拳,“那是我想要救回来的妻子,你一句救不活就要娶你的女儿,我今日不杀你,我都原谅不了自己。”
他天天都在想该如何救她,若是能把他的命给她,自然心甘情愿。
可这些人,非要找死,阻挡他、浪费他的时间,就是为了对他说一声小词救不回来,就要放下她,转而迎娶旁人。
他现在就要他们死。
剑鸣有灵,轰然倒塌的阵法困不住它。
“无知小儿,狂妄自大!”
林可业不顾身在山洞,与之对抗,挥出一掌要击碎剑灵。
人掌迎面剑,发出的震动地动山摇,两人的道行颇深,发着黑气的剑把人掌压下,有碎裂的缝隙迸发。
不出一刻,剑碎人掌。
林可业惊叹此人的变化,在掌气挡不了剑,念咒抽出剑,要与他较量。
“你说你该不该死。”季纪纯反而笑了,轻易就碾压,“今日就让我领教你所谓的道!”
林丹看着两人对立,心里痛死了,一边是自己父亲,一边是自己深爱的男人,她大喊道:“纪纯,我对你有恩啊,你不能这样对我啊。”
纪纯下了死手,他真的是往死里打,也会杀了她。
“你对我有什么恩?仗着这份恩装什么好人!”
就是这一声让裴惜久久定住,她远不及自己所想有对好坏之分,但是这个人,她是想站在他自身观念上想。
她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要是不爱小词,他都不会痛苦,被打成重伤过,别人骗他,他还是下一次信能救,到修为不好,一直都被恩逼着娶别人。
这些一件件堆起来,他就听不得说救不了就要娶别的女人。
那这些,不就是个笑话吗。
季纪纯自己都懂得,他能接受除了小词以外的人,到底是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罪,都要坚持再见到她。
第三十四章:亲他
裴惜看到最后,见到季纪纯痛哭不已,是他妻子魂魄再也聚不齐了,就是遭到他人阻止,在最后关头失败了。
他哭完,先灭的是他妻子之前在的宗门,皆因他们师兄妹居然都来当阻碍,再后来才死追那些一个个骗他,重伤他,还有他没有干坏事,都要阻止他救活小词的人。
这些事都看完了,白光拢来,盲了人的视线。
裴惜闭眼,睁开眼还不知道这要到何时才不盲。
裴阁终于肯动身,用手去摸着裴惜的双眼,温暖的灵力抚去屏障,给她快些看到,“去拿吧,那归你了。”
裴惜回头看了一眼他,就离开他,往着最终物走过去,见到上方散着白光,看清楚了是琴。
她还想着要怎么拿到,那琴就缓缓而来,停在眼前。
一看不打紧,看了才知道这琴好像是叫别方琴,很珍贵的,不是随随便便一把破琴这么简单,是件不错的利器。
裴惜倒不知季纪纯收有别方琴,还仔细看了下,才发现有字。
别方琴上刻有:欲送妻,小词。
五个金字滚烫,热血,能看得出刻下者永不言弃的决心。
原来是这样,难怪他会留下阵,就是为了这把琴。
他肯定是想着能把她救下,就回来取走。
可是没有办法,他就随着她离开人世。
裴惜一拿到手,别方琴刻上的字瞬间消失,她不知为何,心里觉得有些伤感,亦觉得他没有机会回来,亲手把琴给他的妻子。
而且人走了,琴是愿意给她,他留下来的刻字,上面的法术禁术通通消散。
仿佛这琴从未有过主人,没有等待那人的回归。
现在的主人就是她。
“要是他和大哥是一个时代的人就好了。”裴惜看着裴阁往这走来道:“我想要你帮帮他,这人太苦了吧。”
突如其来的话,甚是让裴阁不喜,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,觉察到是何意思。
“你被感动到了?”
姑娘家家的,倒也正常。
只是,裴惜改正道:“不是感动啊。”
“这是我对他的欣赏,你不是我大哥吗,我看好的人,你不是会帮一下吗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帮人忙。”裴阁淡声道:“惜娘,这本就是他的宿命,要能改变的话,那就不是命了。”
有时候就是这么巧,巧合到能让人惊叹这就是命。
逆天道而为,能改命,那是因为命不该绝,所以能改命。
恰恰相反,不能改的,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,最后都会失败。
裴惜抚着琴,再次说道:“我不是要大哥非要帮他救谁,而是要他在最困难的时候,你能帮下,这样至少他走后不会太苦。”
她看到季纪纯哭,哭他还是要失去爱人。
裴惜想的不多,原来他是用情不多的人,方到用情之时,都不会因为恩情无下限的要娶除了小词以外的人。
季纪纯不会觉得他是受苦,在她眼里就是不同,他这种人如果是接受了别人,不去想小词了,就是在想欠人恩情娶了别人,那就不用再多受苦了。
可正因如此,季纪纯就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。
裴惜一手拿琴,上前一手勾住兄长的脖颈,想都没想地朝着这个方向,往人脸上亲一口,完全没看到他受着她的亲,眼神由冷变为另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。
“大哥— —”
“你很厉害,不帮都可以,但能不能不是敌对他。”
“他不是被重伤过吗,你强他也强,给他药好点啊,至少没有到打不过,还要这么惨到被恩情威胁。”
裴惜敢做敢当,还是想到他之前也亲她,她这次说话就跟着来,笑着说话。
见裴惜一笑跟个没主见的孩子,裴阁没推开她,也没点明她是示好来亲他,虽是不占她的话,纵容之下没再态度坚决反对。
“再说吧。”
第三十五章:也不能随便亲我
两人也不多说,都朝着阵外走去。
别方琴流光碎影,琴身透亮,她用手从头到尾轻抚,裴惜可惜道:“哥哥,这个真的归属我了吗,你说有情人分离,他们还能不能再找到彼此。”
裴惜喜欢问话盯着人看,这会儿也是,边走边看着他,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神在这一刻充盈着善意,发髻珠簪,纹裳衣裙,离着她那张脸来,更过分好看。
她也就是要问他,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。
搞得她有多乖巧,其实冷着脸比谁都要厉害。
“死了就是死了,就算有下辈子都不再是他们了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裴阁闻此言,波动不大的眼眸斜瞥下好奇的人,没有对她有所隐瞒,“就像我只有你一个亲妹妹,无论如何,我都无法觉得下一世的你还是你。我就算对你有愧疚没补完,拉你都要强活过来,要不行,我自己也动手,我的下一世再去补你。”
“而不是这一世,这辈子有什么不对,我还是我,你已经不是了,那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。”
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裴惜听着想想也是,她原来还想问那个叫季纪纯的人为什么不去等等妻子的投胎转世,大有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,再不然都比复活她有个期望。
可兄长的话点拨了她,明明和你长相厮守到一生的人都不在了,那你除了只要原来的那个人,就算真有她的下辈子,你找到了,那没有记忆,你再怎么深情怎么觉得对不起。
那人终究不是她了。
除非人有记忆想起来,那人还是原来的她吗。
裴惜早知道就不说为什么,她心情不好了,真是深奥的问题,越问越不好受。
她觉得也是啊。
要是她有喜欢的人,没来得及对她好,她早早挂了,那他还等她什么下一世,反正她下一世是别的身份别的记忆了,他就算再怎么好都没有用。
她是全新的记忆了,没有那时候的记忆,他有又怎么样,她死的人身又不知道,还不是空欢声一场。
裴惜抓着身前的人衣袖,郁闷不已。
裴阁轻嗤,只当她有点脾气,将之前的琴是不是归她的问题再提:
“你对他们没有恶意,还有所顾虑,这自然而然就是你的。”
“你可以当是他满意你,送你了。”
要不说季纪纯聪明呢,表面功夫是说给有缘人,可与他有缘的能是什么好事。
不就是他拿不了了,为了以防万一,他不想活了也不想便宜给谁,必须要对他们对以尊敬,觉得一点不好死这吧。
裴惜就是没有任何别的想法,还觉得季纪纯到最后都是苦的。
很显然,季纪纯当年留下的大阵无功而破,琴是愿意赠送。
从他刻下的禁字就能看出来了,只有愿意才会消失。
想来,季纪纯留阵都没伤害到他妹妹,虽是她误打误撞,正了这些想法,裴阁还是对这人抱以好意。
虽然好意不多。
裴阁随着这人抽拉袖口,一踏出了阵,他用手探了方才被她亲过的地方,很快放下道:“还有,你不能随便亲我。”
裴惜立刻放下衣袖,掰扯手指似乎是数了下,“那大哥也不能随便亲我。”
还以为讨价还价要被骂。
等她抬起头来。
大哥他居然沉默了。
第三十六章:承认
裴惜认真去看着裴阁,他很少有沉默的时候,大多都是眼高于顶,对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她抬头,看着兄长清瘦的脸庞,似乎是碰到了难题,没有听到他的话来。
他不说,她来说好了嘛。
“我不亲就不亲了,只是想到你会很开心。”裴惜眼巴巴地瞅着他,手指有意无意的伸触琴弦。
裴阁闭了下眼,遂时睁开,落在她长指中,她摸着琴弦,也同进他心中一样,“开心多余了,惜娘。”
“但我不责怪你的。”
“我只是不希望你随便亲。”
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亲他。
他难说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要是她真的是欢喜他就算了,跟着他学来亲,在人亲上的那一刻,心里肯定是说不了谎的,对这有所触动。
他亲她,尚能控制这份感情。
而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亲他,他奇异,有过掌控不了心中是承认爱着她的。
同理,她要爱他,如何能去阻止她不明不白的亲着,纯粹是他不想要。
“那我去找师兄们了。”
裴惜从不管这些,想着多余就多余吧,知道他不怪她的行为,再看了自家兄长一眼,且大胆到越过他跑向师兄们去。
她准备和他们分享一下,拿到琴的喜悦感。
裴阁没拦着,亲眼看着少女衣裙翻飞,从他眼中掠过,直至裙角完全消失,他方才彻底惊觉。
他那只手动了下,人低着头,静心看了会。
是她亲他脸,他用手去碰过。
裴惜跑过去,感觉琴不好拿着,心神动了收琴,等手上空无一物,再和他们说自己看到了什么。
苏唯青等人是真心实意的把裴惜当作师妹,毕竟谁不希望有灵动漂亮的师妹,而且她还是对他们这些人不错的。
“所以说师妹,你拿到手了。”苏唯青在知道了裴惜所说的事情,感动道:“他比我这些死人师弟强太多了,他就爱一个女人,被打成残废都不去换个人爱,要我说就是太爱了。”
“要我的师弟们,不是我对他们没信心,我感觉都有可能半路被打成狗了,给哪个女人要挟上了,自己纯洗脑,认为人家为自己做了什么,还什么都还不了,非要觉得以身相娶才能还,直接就娶媳妇。”
“说不定一手抱她,想他还没救回来的爱人,想着分为两个爱人吧,等着人救成了,是两个媳妇了。”
他这控诉的话,有模有样,让一众少年握紧了手,全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说。
直到受不了了,每个人对视一眼,有默契的拉过来群揍他。
“你能不能盼我们点好!”
“就是说啊,你比说书的还能说!”
“唉唉唉—你们别打到脸啊—”
“你还说别打到脸?”
“你说的时候咋不想想我们!”
他们无非是就踹几脚出出恨,等到苏唯青伸手挡脸,还踹更快了。
裴惜双手背在身后,看着这一切,望过去反倒没动的一人,见他同样望来摇了摇头。
葳也能怎么着,以这阵战,他挤都挤不进去。
他就算了吧。
虽然这师兄挺想揍一顿的。
第三十七章:回去
这顶多是踩脏了衣服,挨几脚的事儿,彼此都是叫师兄弟的。
感情太好了,动拳脚都没有隔夜恨的存在。
裴阁这尊大佛毕竟还在,他们闹不愉快可以,下河摸鱼也是可以。
就是不能给他见着。
要见着了,他心情好没空理人,一不高兴的话,就给人抄写宗规诫律。
待裴阁身影出现,他如寒潭水般阴凉的眼神令人忽视不了,一对眸子亦有所变化,蹙眉,将他们几人做了什么收入眼中,隐有不满之色。
尤其是还当着惜娘的面做,真是不成器。
在他快要说罚前,这些人都很有眼力见的走开了。
“啊,我突然想起来我没学好的符咒了,太不应该了。”
“是吗?我也是。”
“加我一个。”
“还有我!”
少年成双成对的勾肩搭背,男的有时候就是很团结,一人说了句瞎话,后头全是应话的人。
要不是裴惜在这看了老长时间了,完全猜不着能揍完人,转头之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等人散了,苏唯青站起来,拍了拍脸上的印子,心痛死了,他怒道:“我都说了不要打脸了!还打!你们是不是人啊!”
哪个人打没打脸他都知道的。
问题是,全踩他脸了。
他的话没得到他们的好眼神。
气归气,眼神一扫,在看到和他不对付的葳也没动过手,苏唯青免不了多嘴一问,“这不像你啊,你不跟他们一起踩我几脚?”
这一试探,还以为这个师弟当回人了,终于懂得他这师兄的良苦用心了。
想法是很美好,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。
葳也连假笑地敷衍了事都不肯做,只说道:“你可别说了,还不是你的问题,我想踩都踩不到,完全没缝隙挤过去好吧。”
怎么着个事,这话真说得出口,能挤进来,还真想踩他几脚啊。
“什么叫你想踩都踩不到啊。”苏唯青都晕了,他真是快没脾气可说了。
裴惜站在两人中间,问道:“我差点就忘了,这里怎么只有你们,带我们来的人呢。”
“是回去了吧,他和我说过的。”葳也想了下中年男人跟他的对话,都是没什么问题的,“就是在你和小师叔入阵后,他不是有妻女吗,应该是担心她们吧,就跟我说了一声就早早回去了。”
这也就是这里为什么只有他们在了,那人早走了。
有妻有女就是不同啊,心都系挂着她们母女,他离久点了都不行。
“这样吗,正好我还想跟他说几句话,我们按原路走回去吧。”裴惜一提起,就想回去看看了,她还拿到了好琴,也多谢他这一家子了,能舍爱带来。
要不然,还要花时间找阵呢。
她本身就不是很喜欢麻烦的事情。
大哥为此常要她沉住心,不能烦躁乱心。
葳也点了点头,看向那边演过头的几人,决心打破他们现在才想起来学没学好的符咒,“好,我去说一下。”
苏唯青发现不对,“我是你们师兄,不是我去说才对吗。”
“呵,你就省省吧,没踩够你啊。”葳也照常不给他说好话。
“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事了!”
苏唯青偏要跟过去。
第三十八章:不是正派
回去一看,什么都变了。
中年男人坐在堂中,低垂着头,看不清楚脸上是何表情,而他的妻子女儿抱在一起痛哭。
屋里很是混乱,就连供奉的牌位都不知因何原因砸落在地,很明显的经历了打斗。
女人的哭声,男人的沉默。
这让踏在门口的人,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进也不是,不进也不是。
这氛围太过诡异,裴惜不明所以,主动问道:“你们是怎么了。”
离开前,不是好好的吗。
中年男人神情木然道:“是我杀了人了,我不能不那么做,这是他逼我的!”
他的手都在抖,和说的话不同,这不能不做的理由都冲淡不了杀了人的事实。
裴惜暗自琢磨不透,杀就杀了,为什么他会手抖激动啊。
她想不通,就想去看大哥在哪儿。
裴阁就在裴惜身后,见她想完事情还要看他,找不到他就不找了。
他上前,将手放到她头上摸了下,用这表明她的一举一动,都被他看全了的。
裴惜不说话,只一味的垂眸用手抓着衣裙。
看到人多了,中年男人一五一十地说出发生了什么,“我不是想杀了他的,是他欺人太甚!害了我女儿不成,还想带人过来闹!”
“我只是…只是…”
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就是在他带他们走后,村霸嚣张称天,被人破坏心存芥蒂,带着人要来砸了他们房子。
他护人心急,看到妻女阻止不了他们,还让他们砸了供奉的牌位,气的要去拼命。
以前为人老实,不愿和村里的恶霸有冲突。
现在倒好,前有女儿差点被害,带人砸东西,这种愤怒窝在心头,直接抽出放在后房的砍刀。
想来是供奉牌位有功吧,幸运的是先杀了恶霸,他带来的人如惊弓之鸟全跑得没影了。
那死的人早被拖出去了,就是挖个坑埋了。
苏唯青锤手道:“干得好,这种祸害留着没用,我建议再剁了尸体扔河里喂鱼。”
葳也咳嗽,提醒道:“我们是名门正派。”
心里面想想就好了,说话不要这么直接啊。
苏唯青迟疑了,没明白过来,他改了话,“我觉得吧,咱们就是说…要讲文明懂礼节,对方要是起杀心,我们再宰了也不迟。”
“一个村霸死了就死了,说了有何意义,与其提心吊胆,不如去他家里看有几口人,全送下去陪着,好都有个伴。”裴阁听得反正是笑了,手掌下是惜娘毛茸茸的脑袋,说出隐患,“要有孩子,更不可能放过了。”
在他眼里,孩子就没无辜的,杀了大人,不杀孩子,那就是对自己的不敬。
真就是以杀止杀啊。
众人炸裂:“…”
苏唯青欲言又止,看来他说话还是轻的了。
就说他们小师叔没仇人呢,谁当他仇人,保证活不过一个晚上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师叔出身不是正派,反倒是歪门邪道了。
能把杀人全家看得这么重要,还得是他们小师叔上道。
裴惜看雕得差不多了,就要刻名字,她都说要接手这个活了。
师兄们去管别的去了。
可是她觉得麻烦,刻字要细心一点,心里总想刻快点。
力气小些,没刻好,就抱着木牌位唉声叹气。
没注意到有人来到她面前。
“给我。”
“你到一边去。”
裴惜抬头,见到大哥来了,把没刻好的牌位连同刀给他,心甘情愿的离远一点。
裴阁不多一会就把季纪纯的牌位名字刻完了,他放下时,没看到裴惜,以为她又跑了。
他正气着,目光被角落熟悉的衣料牵住心头。
他要找的人,蹲坐在地上,头靠压着膝盖像是睡着了,除了一只手一起和膝上被额头压着,另只手空落,向前伸出,纤长的手指,因着没有意识完全松开,手掌向下垂下。
似是睡,人也没有真的如此做,手指略微动了动。
裴阁等反应过来后,他已走至她的面前,只差一步之遥,定神看着人几秒钟,蹲下身体,到能和她平等视角看去。
“惜娘。”
他这声,这两字,说得毫无征兆,跟每次唤她的时候没什么不同。
裴惜听到了,手收了下,抬起头来,看来是压久了,额头都红了不少,几缕发丝乱糟糟的贴着脸。
“大哥。”
她跟他对视,眼里倒影的人是裴阁很少有的温情一刻,他自己也不知道吧,从来都是管束她
裴阁将手放到少女压红的额头,拂开发丝,“惜娘看看你,就一会不见弄成这样,我真是放心不下你。”
“要不要去京畿(ji)。”
他在想是要她回宗门,还是要她一同去。
裴惜原本双手抱着腿,头还要再埋着,可额头被人用手碰着,她半眯着眼睛,道:“要去京畿,我在书上见到过,那里的皇帝像书上写的一样吗?”
第三十九章:她是奸臣妹妹(京畿篇开)
山高皇帝远,宫墙玉璧,诗人提词作词。
裴惜还没去过京畿,见到书上所写的皇帝,她想了想,远不过几时,又不是非得回去不是吗。
她去了也好。
就是她怕自己无聊点,就后悔了,到那时说与大哥听了不得拍死她。
“是什么事?”
裴惜顺便一问,见男人看了她一眼,依旧没有常人该有的表情,“是从宗门传来的,我早该去了,拖不得。”
就一道皇室密令罢了,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,实在是日期催上行程了。
他不会带多少人去,只有惜娘,还有苏唯青两个去就行了。
其余了该除妖就除妖,没什么问题就行了。
裴惜了然,还是这京畿皇城实在,能请得动她兄长。
不过,这不是她该关心的,便叹了几口气。
这无药可救的模样,跟她亲哥一看,都觉得她是从头睡到尾。
要不是他没刻多久,她睡死得了。
“想什么呢,去了别给我惹事生非。”
“不然你给关进牢里了,和老鼠睡去吧,我救不了你。”
将她乱糟糟的发丝弄好,那已经压久的红印子还在。都不知是睡了多久,人张嘴哈气睡意还在,真像一株焉了吧唧的草。
裴阁手迎上去,掌中碰撞裴惜压红的额头,有意要碾开这层皮肉似的,不顾她头都要后仰些了,可见他心无旁骛,一心只想着压顺着,好叫这红印不那么明显。
正因如此破坏掉了裴惜要继续睡的意图,头都放不到膝盖上,半睁着眼,听他说的话。
听了这么一两句话,她只将关进牢里和老鼠睡记在脑子里了,还嫌弃脏死了,有老鼠要跟着睡觉。
大牢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,都是死囚犯,触犯圣怒,罪大恶极,被关的大臣,还有犯人。
“救不了,也要救我。”她这能惹什么事啊,不就是不能用法术符篆吗,那里是有皇帝文臣大官的,没有妖鬼用都用不到。
“我就算真进牢,错不会是我全错的。”裴惜决然道:“反正我不要躺地上还有老鼠,进牢吃冷饭。”
站累了,坐也累了。躺地上发现一揪一只死老鼠,疯了。
她当然不要去了,跑都要跑回去,剩下的交给他吧。
裴阁不知裴惜会想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,还说到吃冷饭上去了,他掌中不再用力,看向她道:“我不会让你吃冷饭的。”
这不是吃冷饭的事。
裴惜要打他的手,直到裴阁冷说她一声,“惜娘!”
手放下了。
这该死的血脉压制。
说她真有用。
裴阁放下手,眸色照常,冷得人看了都发抖,觉得他生气了。
“惜娘,真当真啊。”
“要有吃冷饭的时候,我陪你。”
裴惜知道他没有生气,他看她,同她说这句话没有半句玩笑的意思。
修行久了,他们就算不吃都没问题。
就是说的凄惨了些,哪要到吃冷饭的地步。
裴阁这话是她再多错,真有这么惨到会吃冷饭,他也认了。
裴惜去抱他,“哥哥—”
裴阁无言,手上再去,却是摸到裴惜的头,寻开她发上簪子,感受到真实的人。
牌位都雕好了,苏唯青带他师弟揍得差不多了才回来。
中年男人本意杀了那人,不想再有人命了。
苏唯青就让那些跟着村霸为非作歹的,承诺不能做坏事了,要是还有,让他们知道了,天涯海角都要揍他们。
葳也想不到还能跟苏唯青揍人。
只是,他揍得是最厉害的。
苏唯青暼了眼都咋舌,就这鬼样还好意思说他品行不端。
第四十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一)
“你们要走了?”中年男人听到眼前人所说的话,微微笑了下,“也行,你们的恩情似海,我没齿难忘。”
“这阵中之物能拿去,你就是季前辈等的有缘人了。”
他年轻,还没有妻子女儿,不是没有说过,不是拿不到手,就是死无全尸。
说到底是缘分吧。
这也是他守了这么久还不走的原因,万事皆有可能。那万一呢,真有个可能呢,还真有这个可能碰上。
“既是如此,我们过不了几天就走了。”
在这没有要守护的了,心也就没心思留于此了。
裴惜听完不再多说,轻点了点头。
她才想要离开,就见到离了没多久的大哥,暗自琢磨中。
这次,借着意想不到的方式,将他认真瞧了去,觉得那些人夸的是真的。
她和他话不多不少,就还好,听到最多的话是他人对裴阁容貌常说绝无仅有,真不愧是宗门第一人。
裴阁眸色极淡,看人更甚,明明是清贵中人,严肃起来,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了。
“惜娘,眼睛不想要了吗。”
“才没有。”裴惜摇摇头,发上的流光垂珠跟着动摇。
她想着是小气的人,看久些都不行。
苏唯青全程笑都不想笑,在得知要去京畿有他的份,都想流眼泪了,这还不如只有葳也跟着呢。
他一个个和师弟们道别,“离开了你们我可怎么办啊!!”
许是情绪上头了,跟生离死别一样,有的抱一下,看不过去出言安慰道:“师兄尽管去,我们等你回来啊。”
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不要舍不得我们。”
“就是啊,离了我们能活的。”
他们一行人还没有分别过,想着都是同载进宗门的,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,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所做的坏事,还都互相包庇罪行。
想想都是师兄弟一场,临近分别了,连带着语气都好了不少。
“谁要你们说的这些话了。”苏唯青呸呸几声,“我不在的日子,别吃太好了,不能烤鱼烤兔子啊,反正烤什么都不行。要懂得吃素,吃肉不太好,他们也是有生命的!不觉得太残忍了吗。”
哪来的佛光普照,太刺眼了。
怕兄弟过的不好,又怕兄弟过的太好。
这人也是没谁了。
“你这话说的太没理了吧。”才欣慰的拍了拍背的人顿时语塞住,还以为是舍不得呢,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我过不好,你也不能过好。
演着兄弟感人的场面就此结束,苏唯青正准备再说些什么,人就被捂嘴扯走了。
他一看是最讨人厌的师弟,眼都竖直了,“喂喂喂,搞什么啊,我还没说完呢!”
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,别说了。”葳也看不下去了,他敢说不拉走苏唯青,人必被揍。
…
京畿,世家大道,经受传承的富贵。
都城之上,高楼旗帜,过城门口经帝王所提着名诗人写下石匾悬挂于此,书写天下千千万万事,尽显锋芒。
茶楼,众人皆醉,说书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,他将前朝往事描绘传奇。
“你们可别不信,说时迟那时快,光电火石间,那位将军只身一人勇闯敌营救出同伴,两人单枪匹马杀得敌人有来有回…”
“王二子,你这没意思啊,还不如上前说的故事呢。”有人觉得没意思,吐出嘴里的瓜子皮,道:“换一个说吧。”
“非也非也,这又不是上回说的将军,男儿志在四方,功名身在,哪有雷同。”说书的王二子被人翻翻旧账,笑道:“我这儿有的是事儿说呢,你这次说没意思,下次还会说。不都说好女不跟恶男吗,你下次可别听了啊,你老说没意思,我都不乐意说。”
这就是王二子的高处,他说的有趣,更不会多嘴去添油加醋,最多就会夸大其词些床头事才知道的。
因此,还被追着问你是怎么知道的,说这么清楚,夜里躲人家床榻下偷听了?
提没意思的人摸了摸鼻子,哼了下不再说,却也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,没到听不好要走人的程度。
王二子道:“这样吧,你们想听甚么都说说,我王二子定知情相说!”
第四十一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二)
本就是助兴捧场的客套话,无非就是说说那些君王不爱天下就爱美人,烽火戏诸侯,名臣功就,何等的愤愤不平,叹今朝有酒今朝醉,故不往心中留悔。
王二子拿起茶壶,给自己倒了杯水,边喝边看着台下的人,心里算盘点珠到今日能得到多少钱,瞬时乐开了花道:“走过路过坐过莫错过啊,就今日让你们选了,他日别管我王二子说什么恁们都不爱听啊。”
“唉哟,王二子真会说话。”
“来来来,今儿个哥几个就呆着哪都不去了。”
“要我说,就说些刺激的!”
“怎么个刺激的啊。”
“扬州瘦马!我从我好兄弟口中知道的,说是从前啊,有个大官和几位同僚在哪喝酒,看上了貌美如花的瘦马白氏,他与白氏就如话本子上的一样,经历曲折,最后在一起了!”
“我可去你的,爱胡说是吧,那有大官去找瘦马,找就算了,你别跟我说她卖艺不卖身,他们滚一起是真爱了。”
“这还真是如此。”
“我看是野书写的吧,又躲人榻下听去了。”
“…”
场上笑声一片,争相讨论起来,那是不带停的。
就在王二子以为要在这之中选一个出来,有人不屑地笑,大大咧咧站起来,当众拍桌道:“我想起一个人,就怕你不敢说!”
“这有何不可说的。”王二子心直口快,瞅着站起来的男人笑呵呵道:“你不妨直说嘛,我看是多大的事儿啊,不然不好给大伙交代不是吗?”
话虽如此,但总有不能说的人。
站起来的男人是个纨绔子弟,出身好,瞧不起王二子说大话,重声道:“别怪我没提醒你啊,这人可是你让我说的,说不说得起就看你自个儿了!”
王二子突然觉得有点问题。
他环顾四周,看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汇集过来,继续道:“王二子,你倒说说看九年前的那个名人吧。”
九年一说,那可不是一年半载。
这还能有谁啊。
唯一符合条件的就是个奸臣。
台上的王二子差点要被一口茶呛到,他掏掏耳朵,怀疑自己听错了,“你说什么?!”
男人显笑的脸,给王二子一看气都来了,可这人丝毫不慌,更不管他的面子,“我说的够明白了,他贵姓张,当初可是皇上…”
“等会,你不用说了。”王二子心下一沉,就知道有问题,打断他的话,道:“这我不知道了,你说起这件事情是要做何感想,换个别的来说吧。”
九年前,威风凛凛扬名天下,统领金吾卫皇宫禁军都统,连及身兼大都督之位的张知敬。
对于这人,王二子不会去说,尤其是皇帝在当年还是皇子的情况下,他最得意的就是张知敬这个门生。
要不是有个靠谱的朋友,王二子哪能知道这些禁事。
这人大奸大恶,生前可是办了不少罪无可恕的恶事,洗都洗不干净。
要是在心底默说杀头的话,当今天子也正是他们的君父,又不是傀儡帝王,更不会傻到会不知道张知敬的所作所为。
这还不是暗里藏刀吗。
张知敬死后,留下来一个女儿。
就是和谁生下来的…
第四十二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三)
站起来的男人哼了声,脸上露出来‘就知道你没什么大本事’的神情,“怂货,爱装。”
王二子又喝口茶,唉了一声,没觉得有什么事,“这你就不懂了吧,我人称外号确有装字,亲近的人就爱叫我王装,装怎么了,一没偷二没抢叁没不孝,我就爱装啊,这没犯错吧。”
以孝结尾,真够可以的。这孝道就够压人死死的了,哪个不怕被冠以不孝的名声,不都是当孝子听父母的话,都重孝了,他就装哪有错了。
再说了,他都给自己说了叫王装,平生都装的人,叫什么都行。
要不说他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说书人,每天都围满听客,别人骂他,他都有厚脸皮的本事去接了。
可以说,没有人能骂到他心里去。
人不要脸,则无敌。
站起来的男人无话可说,瞪着王二子就坐了回去,觉得很热,命令仆从为他扇风。
台下的人七嘴八舌,都在为王二子说自己叫王装的名字,不谈还好,一谈都在笑。
“好你个王二子,我来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叫王装。”
“可别说嘛,我从他初到上京就跟着听了,我也不知道。”
王二子有点后悔了,其实他没这个名字,现在有了,今天一过,谁都会知道他还叫王装了。
想想都吐血,早知道就说叫王帅了,比王装好吧。
王二子喝光茶水,听他们讲,身上又麻麻的。
不知为何,总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他,浑身不舒坦,该不会是真有人偷偷摸摸的观察他吧。
难道是爱慕他的人吗。
还是别想太多了,就怕有人看他不顺眼,等他出了这楼就套麻袋打。
王二子抬头,随着心中本能想法看向二楼,发现了一位头戴幂篱的年轻女子,轻透纱罗隔开她的容貌,垂下的薄纱随风轻轻一点,朦胧之中,在看不清楚的美,都令人移不开眼。
连同心里都为之一震,怎么觉得这小娘子有所不一样,气质非凡,接近不了,都没看到人长什么样,都会觉得她很美。
王二子这时都不管台下听众了,他们叫他王装都可以了。
他这时的第一想法是…
哇,仙女啊。
裴惜倒是没想着退开,笑了下,对他们提到的人很感兴趣,就是不说,她还想听呢。
王二子对漂亮的姑娘都是和颜悦色,他是移不动眼睛的,就算看不见人,但是手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像个呆子。
台下人发现王二子在走神,纷纷道:“王二子,你不想活了?快继续讲你没讲完的,等下天黑你别想回家睡觉了!”
“就是啊王二子,你不说到我们满意就留下来!今夜无眠!”
“王装,可不是嘛,拿出你的看家本领!”
真的谢谢他们了。
真恨京畿富贵,有钱人多,这多他一个有这么难吗?
老天爷,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啊。
王二子回头看了两叁眼就不看了,那里哪里还有人在看了,她都走了,他伤心了,让他们别囔囔了。
“行了行了,我在想天黑了吃什么好,不是故意要晾着你们。”
第四十三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四)
说了不下几句没有感觉,心都飘远了。
王二子唾骂自己就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,每次都如此!
不过,那姑娘长什么样?
他再想想,随处一看不得了。
王二子眼睛很好,一下子就看到那头戴幂篱的姑娘远去的身影,猛生出一种想要认识的冲动。
他急得不行,朝众人鞠躬道歉,马上开溜。
“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啊,不说了,我有事先走一步!”
“诶—肯定是大事啊,都别留我,我养的狗要生了,我不放心它。”
还说什么情情爱爱,这等机会不容错过。
台下众人大眼瞪小眼,都没想到王二子有养过狗,直到茶楼老板出现,代王二子以表歉意,“各位,实在是不好意思,他有事跑了,今天茶水价钱减半啊。”
一听价钱减半了,就没人恼怒王二子动不动就走,都喝茶水听小曲了。
“姑娘!”
裴惜甫要踩着矮凳上马车,听到王二子追来的声音,手上掀开白纱一角,露出来半张脸庞,静看跑来的人。
王二子弯腰吸了口气,他差点没追到人,正准备要介绍自个,对方含着笑的声音先一步而来,“我知道你。”
“你是王装。”
“是…”王二子心死了,又不想放弃,勉强地接话道:“…是的,姑娘是不是很喜欢我说的故事,你下次来不来,我给你独自说,我保证没有人比我说的好。”
裴惜轻啊一声,不瞒着他,“你说的很好,我对九年前的那位很感兴趣,”
对于裴惜来说,她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可王二子不一样,他喜欢跟仙女样的姑娘讲话,见到裴惜素手撩纱,红颜一笑,给他激动坏了,“是这样吗,九年前的人…就是…”
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裴惜不为难人,知道这样的人怕是有些事说不得,她听了没事,说出来的王二子就有事了。
正好身旁的丫鬟适时催促,“裴娘子,时间不早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裴惜转头看向垂首的丫鬟,这是她出来时那位不知身处何职的官员给的,说是怕她没有人使唤,再说了他似是对她兄长有很多话,同样是很重视她。
他们是前两天才到的这。
算了,想来缘由天定,她回去再问有没有这人。
手放下轻纱重遮容貌,外边的风比茶楼内大,纱衣在风中飘摇,好似无欲无求,怜悯世间的贵女。
“我走了。”
片刻之下,踩上马车,丫鬟们也跟在后头。
王二子呆留着,还在回想着少女所说的话,有熟人见到他,拍了拍他的肩,问道:“我还准备去听你说的书呢,怎么在这啊,也不担心被马撞到?”
是了,这里经常有仗着身份在道上纵马伤人的权贵。
王二子可不管是谁来了,痴痴地傻笑,“我跟你说我超幸运的,我碰到了长得像仙女的姑娘。”
谁知,这人脑一抽,便问了。
“长得像仙女的姑娘…”
“男的女的?”
王二子看傻瓜一样看着他,“仙女是女的,姑娘是女的,你不会是喊男的多了,决定仙女姑娘都问问是男还是女的了。那我问问你,你爹前几日新纳了一个小妾,听说爱得不行了,放在手心里捧着当媳妇宠,好像要给你当小娘了。”
“那你爹当媳妇的小娘是不是男的?为什么不叫小爹?非要当女的喊是不是啊?”
“你真够可以啊,是不是有龙阳之好?有也别这样啊,我又不是不识字,哪儿的人啊,让你这铁心木肠的人能这样说了。”
王二子嘴瓜子一溜一溜的,他好不容易这么看好一个人,全给这人毁了。
是真女人没了,开始好假女人上了?
假的就是比不了真的。
男人扬扬手,经王二子这一说,脸上挂不住道:“你小声点!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,别乱传出去啊,我爹要是知道了,他要大义灭亲的。”
他那爹确实是新纳了一个小妾,人是女的,要是不给王二子说,论他小气的模样,白的都要说成黑的,那明日一早就传遍了。
王二子可不管这些,“是你先成事的,我不这么说,你真以为我脾气好啊。”
他什么都惯着,就是不容许明显是说女儿家的,硬是要分给男的说。
“好了,我请你喝花酒赔罪,我知道有一个花魁,连穿的衣裳都有香味,她香得很呢。”
王二子:“不知花魁男的女的?”
男人:“…”
这小子有种,都说回来了。
第四十四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五)
自来了府邸,苏唯青嘴就没停过,喜欢和府中奴仆说话。
一开始没人搭理他,止不住他那张嘴话多,渐渐的人多了起来,都趁着没人看着,围着他听故事。
“你们是不是都很厉害啊。”一小丫鬟笑嘻嘻的,忍不住问道。
这府里就丫鬟多,看得晃眼睛,还都用崇拜的目光看他。苏唯青自然拍拍胸脯,打包票道:“那是,我这名可是响当当的人物,能挡任何人,以后有什么麻烦事都报我名啊。”
他这一出戏,加上从那摸不清楚的宗门而来,身份世外高人,信者皆有。
葳也倚靠在围栏,向上抛了从府中莲池边捡到的石块,等左手接到后,哼了一声,斜眼看着被仆从簇拥的人,“报你的大名?结果被打的更狠了。”
苏唯青:“…”这就是来拆他的台了。
而且还是说的大实话。
他们同载一起进的宗门,这还用说吗,要不是没那个机缘幼时认识,都不能说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,互相伤害那是家常便饭。
等哪个人有天突然就声泪俱下的说错了,不用怀疑,那是准被卖了。
有句话说得好,为兄弟两肋插刀。
有媳妇了,必须给兄弟两大刀。
兄弟可以有很多,死几个不成问题的。
面对数十双眼睛,连带着府中的丫鬟,苏唯青摆摆手,赶紧让他少说点话,“快一边去。”
喜欢玩石头就玩去,别瞎破害他的完美形象。
没看到他在重色轻师弟吗。
鉴于这人脸上就差说滚了,葳也又抛了抛石头,稀罕地笑道:“我难道说错了?”
他再不出声,以以往的经验来看,这家伙怕是给自个儿吹嘘到天上地下无人能敌了,谁真信就糟了。
那块石头经他手抛上接住,重复几次都能办到,他就没看,不知不觉间手中空空,心底纳闷了下,没管苏唯青脸上丰富多彩,回头一看。
石头倒还在。
只不过——
幂篱已经摘下,轻纱飘垂,裴惜摸了摸方才接拦的石头,“师兄,我大哥是不是还在。”
葳也看向书房方向,估摸着良心说:“跟你走时一个样,一夜了,也该谈完了。”
裴惜把石头还过去,顺手把幂篱交给路过的丫鬟,自己则往书房那头去了。
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,才走到书房,门就开了。
为首的年轻男子率先映入眼帘,他倒是清闲着,完全没有谈了许久话的疲倦,目光幽冷,惯是处世不惊。从这儿望过去,清瘦却不是过分瘦,反而是不同见到的样儿。
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时候的兄长。
两人正式第一次见面,她看他没什么表情,从他长相,也觉得自身好,自己也好看。
裴惜站着,见他似是瞧过一眼,就随身边的官员从她来时的路走去。
裴惜慢慢跟着,看他真不跟她说话,喊着他道:“哥哥。”
就这一声真把裴阁叫住了,他看着人,煞有其事般盯着她看,“有事要跟我说?”
“还是说,你干了什么事。”
说完话,还让官员先行一步。
裴惜见不得他如此问,以为他生气了,主动坦诚道:“我方才就出去了一趟,不过就一小会。”
她好像记得他与人议事前,跟她说一声等着他的。
裴阁恹恹相看,唇边无端勾起一抹微笑,古怪得很。
他笑意消失,变脸极快,冷道:
“你不说,我能知道吗。”
言下之意,他们正谈完,哪有这么快知道她干了何事去了哪儿了。
所以,她这是不打自招了。
裴惜干愣住,觉得此言甚是有理。
“那我都不说了。”
“你敢吗。”人转身,轻呵于她,料后事如神,只几个字便将她猜得彻底。
哪有什么敢不敢的,不都是她只做了个开头他都知道了吗,那还不如不做得好。裴惜暗自想着,看他又要走,追上去抓住衣下一角,“你要去哪里啊。”
有时他就铁石心肠,现就如此,对她爱搭不理,好叫她跟着他走。
裴惜也执拗,看看前方廊庑还看看他,这举动也只有她会做了,两人还在极近的靠着,想不见得都难。
裴阁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说了四字,不肯再多说无用话。
“进宫,面圣。”
“那多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裴惜说什么做什么,都不走了,却不想大哥伸过手来,照常没看她一眼,跟有明镜似的,她一止步不前,捉到她肩颈,顺手摸到脖后。
他随意一动,惹得裴惜下意识地要低头甩开,又怕头发乱都没多大弧度,她还是被扯掌着。
未免给他带着翻前头去,她只好跟着走。
如此就算了,还听到他很不道德的一句话。
“你也走。”
第四十五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六)
宣政殿,大门紧闭。
老太监来回渡步,在不知多久的情况下,终于盼到了那道迎风而来的女人。
来人正是他们那位万岁爷心头肉柔妃。
他顾不得太多,给她行礼发愁道:“柔妃娘娘,奴才左顾右盼总算把您盼来了,快去劝劝皇上吧。”
“皇上一天都没传膳了,奴才生怕主子爷龙体有损啊。”
这能怪到谁的头上去,那些妃嫔一看皇帝不来后宫了,准是来问他们,敬事房更是如此,雪上加霜,谁比得谁好过。
他们提心吊胆的,惶惶不安,皆是因皇帝沉迷修道,半年多了不曾上朝,有时关紧门不允人打扰。这些时日,常有文武官员求见,却一一拒外,像今日一事常有,得有柔妃来好言相劝,皇帝才缓和态度命人传膳。
说句不好听的话,他们这些当奴才的,还比不过柔妃的一句话,真的是邪乎了。
难不成这柔妃是皇上最爱的女人?
老太监不由地对柔妃另眼相看,却也止于此步。
要说是最爱,是也不是。
伴君如伴虎,更不能相信一个帝王会有情爱。
更何况,他们的万岁爷跟情一字搭不上,女人多的是,没有得宠的柔妃还有其他女子。
柔妃一向以温柔体贴得名,自入宫起便得圣心,圣宠不衰,她大风大浪见多了,还是轻皱眉,“公公不必担心,皇上得天独厚,待见到皇上,定会相劝几句。”
说着,拿上贴身宫女手里的食盒。
“正好,我特意为皇上熬的参汤。”
柔妃说话都是温声柔情,身上独有的气质,即使相貌不是多么耀眼夺目,走动之间宫衣轻盈,看人总是温柔。
老太监不拦着柔妃,小心推开门,亲眼看着她提着食盒进了殿中。
殿门再次闭上。
半柱香没到,老太监这时猛然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,心里直叫苦,只能挺直了腰,拦着人道:“将军——”
这时,柔妃正为皇帝揉揉额头,看他如常闭目,动作越发轻,她看着摆上的参汤,低声提醒道:“皇上,臣妾亲手做的参汤,还有点心,您要用膳吗?”
皇帝没有任何表态,女人再道:“是不是臣妾哪儿做的不好,皇上从臣妾来时就未看过臣妾一眼,您不看看臣妾吗?”
柔妃要来宣政殿,花费了多少心思放在来见他,只有自个儿清楚。
景顺帝这才出声:“你何时又会做点心了。”
柔妃笑道:“陛下就会笑话臣妾,后宫姐妹都会啊,臣妾总是见不到您,日夜思念着您,要说御膳房的御厨,臣妾比不上。”
也就是这句话,使她深爱的男人不留有情面的拿开她的手。
柔妃平时自来惯了,受尽了他的宠爱,没料到会受到冷落,一时情难自禁:“陛下。”
景顺帝早过了不惑之年,他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,有爱惜之意自然是好,可这份爱惜没有了后,令人心惊胆颤,惧而生畏。
“你进宫也久了吧。”
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意,柔妃还是认真回话道:“是久了,已有五年了。”
五年了。
五年和九年,想不到啊,竟然这么久了。
景顺帝想到了那个孩子,神情有些微动,“真的挺久了,朕都快忘了的,那时见到她时还是大雪将至,也不知这孩子是像谁,还是两人都像。”
只匆匆一瞥,小小的人儿又显在他心中了。
他的这些话,分明就是在诉说以前的事,脸色还是那般独断专行,根本就没有过说中有一丝一毫温暖。
柔妃捉摸不透景顺帝话中是何深意,也不敢乱说话,唯有装傻,一笑置之。
“皇上是为了这事不顺心吗?臣妾愚钝,没有福份见过,那孩子是?”
第四十六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七)
景顺帝大手一挥,同她笑呵呵道:“不过阵年旧事,你也想知道么,说不上没有福份,那孩子还好的,她父亲是朕亲手提拔的大都督,他要是还在就好了,朕不至于荒废武场,找不到好的练武臣子,要说是朕太过无情了,这么些年了,都没有去看过他的孩子。”
想来是说多了,景顺帝猛的止言,他双眸暗淡,不在乎道:“怎么就提到他了,当初真就该磋磨磋磨,免得都觉得大都督的位置好当。”
一个张知敬罢了,世间还不能出第二个张知敬么。
“可依臣妾来看,皇上忧心忡忡,对这人很是上心。”柔妃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,总觉得不大对,她进宫满打满算有五年了,这么久都没能从皇帝口中听到这么热血沸腾的话。
这就好似皇帝的亲身经历,虽是口不择言,却无一不提及。
这一听还好,其实也是心碎的,纵使相逢得了再多的宠,就如表面功夫,你能成为也会有下一个替上,没人会一如既往地爱护你。
她侍奉的皇帝,又是怎样的人,要说爱,后宫谁没有得过。
他的情义无价,又太过廉价。
“人总在死后忘记他做过的恶。”景顺帝仿佛无意之言,却没动她刻意熬好的参汤,只觉得乏了,“可以了,出去吧。”
知道皇帝面上已有不悦,柔妃起身,没有多说,“臣妾告退…”
这话甫落,殿外传来争执声。
“狗太监,你还不快让开!”这声最是熟悉不过,是归德将军吕猛。
景顺帝拧眉,再好的脾气都不好了,“吵什么,都给朕滚进来!”
老太监一个头两个大,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,不光有不好说话的吕猛,还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他分身乏术,苦口婆心,说柔妃在了好让两人无功而返。
哪料到,吕猛身为归德将军,受皇帝喜爱,不知是吃了什么火药,硬是不走,非要见皇上。
他这拦着不是个东西,不拦着也不成。
还是归德将军这一声狗太监成功把皇帝引来了,成功解决了问题。
老太监这才带着人进了宣政殿。
也就是这时,景顺帝发现了不止有吕猛前来,还有个那常年见不到人影的王守。
他朝柔妃看去。
“皇上,臣妾就先走了,您可记得来找臣妾啊。”柔妃惯会见眼色行事,在他这儿留了个印象就匆匆离去。
吕猛向来直言不讳,这时候还是如此,面对着景顺帝,顶着压力道:“国不可一日无主,朝政积攒,还请皇上早日上朝,臣等都在恭候您。”
景顺帝道:“将军言重了,朕只是在想事情,等想明白了自是会处理,再说了还有内阁几位阁老为朕分心,你又担的哪份心?”
他说着,看了眼王守,“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,将军和王参将都来看朕。”
一语双关,景顺帝知道王守定是有事相求,不然不会前来宣政殿。
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两人有过节,吕猛被大都督害过,就连亲人也是逃不过,他对王守没有好想法,正是因为此人是大都督生前的部下。
而王守木讷寡言,就是一事不能,那就是吕猛曾出言侮辱都督,他敢拔剑砍人,两人就此结下梁子。
吕猛脸色不好,他哪知道会碰面,连忙道:“皇上,臣听闻京畿来了些许人,不知皇上所为何事。”
景顺帝没接话,只是说:“将军对朕要见何人很上心?还是说朕要见什么人都要问你们的意见。”
吕猛跪下:“臣不敢!”
“朕看你是敢的,没什么大事不准再来了。”
景顺帝挥手让人离开,他这才将目光转向没开口说话的王守身上。
“王参将,你有要事要对朕说么。”
王守闻言跪求:“微臣有一事相求,还望皇上成全。”
景顺帝来了兴趣,“那王参将倒是说说是什么重要的事。”
王守也不客气,直言道:“微臣想为旧主都督守墓,这是微臣的想法。”
他的成全,真是不客气。
景顺帝眼睛微眯,打量着他,半响对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道:“看来王参将忠贞不二,自始至终都没忘了旧主,这倒显得朕薄凉刻薄,不让你去见他,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。”
“只是。”
“人都不在了,这么多年了,朕容忍够多了,换作旁人,他能善终吗。”
为人臣子,一朝天子一朝臣,他没忘了大都督陪伴左右打天下,自此还有谁当得了都督之职。
王守没有改言,还是原来的模样,“他毕竟是微臣的主子。”
千言万语,都敌不过一句他毕竟是微臣的主子。
就是旧主,那也是从前的主子了。
那人可真幸运,要什么有什么,还有如此忠诚的部下。
“王守啊王守,你这又是何苦。”景顺帝气结,也似乎是无奈,他从一个年轻的帝王到如今,已经是老了,说的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了:“朕既然放过一回就不会有下一次了,你对他忠心耿耿,朕体会不到,更何况他有干过一件人事吗。”
“朕不说你,拿当初要推墓碑一事来说,朕是有错了,不然不会为他亲手撰写。”
从他位极人臣,没有被打压过,心高气傲的那一刻人就开始变了。
景顺帝痛彻心扉,就是对他太过信任,才会接受不了他生有异心,就连发话要推碑也是在他们这些人的求情下去阻止了。
一个帝王,金口玉言,能悔能阻,那都是这臣子的幸运,而且还为之修葺冢墓,撰写生前事。
王守如何不知景顺帝的想法,都督死后政敌攻谏,他们冒着要被砍头的风险苦苦相劝。
为的是什么,不都是要景顺帝收回成命。
好在皇帝后悔得早,他们相安无事。
要是不悔,不就是没命吗。
王守还想再说,被景顺帝打断下来,“朕实在是心有不平,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们之间的事?”
“他对朕都瞒着,要不是最后闹出来,朕可不知他这么爱一母同胞的妹妹。”
第四十七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八)
王守脸色发白,还是说出这句没有退路的话来,“恕臣不能如实相告。”
生是大丈夫,死又有何惧。
景顺帝就没想过王守会说出来,只感叹道:“朕最在意的是,你知情了,他居然不杀你。”
“都督为何要杀…”王守话从口出,似猛然惊醒,他低着头,神情不大好。
不过一会,殿内又拾起男子的声音。
“不会的。”
这般斩钉截铁,就没有多余再想,如此信任旧主真是难能可贵。
“这倒也是,他是不会的。”景顺帝眼睛长眯,笑笑:“这么些年了,又看到大都督当初带的人,朕甚是欣慰啊,也不知他在天之灵是否得偿所愿。”
“陪朕走走吧,当为了你那都督。”
自沉迷入道,这是景顺帝少数走出宣政殿,要是有大臣看到了,怕是会喜极而泣,顿觉天子要理政了,终于不再糊涂。
内阁大臣言谏,皇帝也不理,更不见人。
多少个日夜了,他还是他,却是在回首间,发现自己竟是孤独的。
想他儿孙都有,叁宫六院,一代帝王,身边的熟人早已都没有了。不是被除去,就是死的死走的走,唯有个张知敬活得久,等他故去,他是真的没有人了。
景顺帝早年用人不疑,视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,最开始陪在身边打天下的人很多,先当兄弟后又除之。
富丽堂皇的宫殿,玉砖青瓦,红墙高建,满是一片天地,权势下,念尽了旧情。
等年老之时,可怜当时白发生。
王守也算走了一路,他惊讶于景顺帝居然会想念旧人。
要知道,打天下当兄弟行,等事了就是无尽的猜忌,口口声声说为了下一任君主不能受制权臣,亦恨不得铲尽这些兄弟。
兔死狗烹,鸟尽弓藏,太把自个当回事了,也不过如此。
藩王割据,群雄并起。
逐步天下,为之争霸。
长长的宫道,景顺帝缓缓走着,王守得了他的话没有并肩而行,与之侧下后方紧守规矩跟随,不与帝王有任何越界。
“朕记得那年见到他,就觉得他不该困于深山幽谷。”景顺帝道:“也是因此得缘遇到,朕问他要不要跟着一块走,他肯也很厉害,短短几年,让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生就是要当将才的料。”
要装糊涂,他能装一辈子。
可他,真不屑如此。记住网站不丢失:lamei wu.c om
“朕还记得他用计谋取得大捷,也就是那时你从此跟他打仗。”
王守说什么都不好,却不再沉默,说道:“微臣前半辈子都跟着都督,微臣出身不好,走了大运能被都督看重,好为皇上办事。”
他这一说辞,本就是好赖话。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
“这可不对,你既是都督的人,就不是为朕办的事。”
景顺帝想过,他这一生喜爱的事情不多,唯有好战,也喜聪明人,对待文臣武将,更偏向武将。
打了这么多年的仗,都督一直掌管军中要事。
等他死后,景顺帝是真的伤心。
哪怕他心不诚,做了太多不合理的事,可他这一死,等于是最后与他从血雨腥风中抢来的王朝都没了一个知情人。
更何况,这几年来,他下令,追着匈奴打,誓言要绝了匈奴。场场战争没能有好的结果,次次不合他心,最终在看到因打了这么多年的战,劳民伤财,需要休养生息,发觉不能再打下去了,自发罪己诏昭告天下。
第四十八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九)
可这份打绝匈奴,誓必要灭了匈奴人的决心日日夜夜步入梦中,他也会想,如果张知敬还在,是不是能有个结果,是不是不会到罪己诏的地步,是不是不会连年打仗伤民。
他能点派武臣继续打,百姓已承受不起连年的战争了。
他本来想要张知敬去办妥的,他是不可多见的人,不然也不会让他为大都督,也快要封无可封了。
可谁叫他死了。
死了的人,他只能另改他人。
“王参将,他死前有何遗言?”
关于什么都好,景顺帝不信张知敬没有一句遗言,如果从王守口中知道他放不下女儿,他会好好善待他唯一的血缘,要她嫁喜欢的人也好,嫁王侯将相也好,亦或者是嫁给他优秀的皇子也好。
待他有后代子孙,那何尝不是另一种延续。
张知敬已死,若他女儿生有一子,必定把那份失去的希望投入于他长孙。
只是可惜了,他的遗言不是这。
王守想了想,他从衣中拿出保存多年的信笺,递于皇帝,“皇上,这是微臣所留,是都督亲笔所执。”
他听闻皇帝要当道士,半年不曾上朝,也怕皇帝从此君王不早朝,真的要当道士不管政事了。如今有都督的笔迹,待皇帝看了,不管他想要见什么奇怪的人,也能时刻清醒。
信笺都督本该要烧的,只可惜病后依旧想念离去的人,忘了还是弃了,只叫他们到跟前说话,待交待了所有事情以及幼女,后日病去。
他去收拾主子的爱物,在看到那张金玉案放着所写的信,他绷不住,痛哭一场,还收好保留下来。
谁都可以不知,可他是最早的属下,能不知道他们主子每次得了空,就会叫他妹妹张跃枝,教她字,还有握住她的手慢慢写下字来。
一笔一划,从一个孩童到金钗之年。
树影婆娑,金影子印在室内,王守正好有军中要事要禀告,踏入此处。
男人尚未过二十,一身甲胄,还小的妹妹在他跟前,他执着她的手握紧笔在写着什么,感觉到了有人来了,才抬头。
王守见过几次主子握着女孩的手,才会在看到纸笺绷不住情绪,明明就是温馨的画面,怎么就成了这样呢。
这场惊世骇俗的感情,是主子昏了头,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,特意为之,他劝过,还是比不过主子爱自己胜过了爱妹妹。
这信笺,是主子病中所写,他想烧又没有烧,是不是后了悔,只有主子知道。
于今,交于皇帝,让他看到了信笺所写何事,又是何事诉说无尽悔恨。
“情之一事,难以控制,胜在一生有汝,固然败于吾之手。
吾早年丧父失母,家中无他物,惟有一襁褓留下,汝为母所托付,吾去何处汝必在,汝年幼不知吾所想,前者皆为汝安心成人。
吾一生之过,为吾贪慕虚荣,爱吾高于汝,叫汝不能婚嫁,只为吾所用,自此,吾必不再担汝嫁若仇敌,令吾失手,与吾生有半分龌龊。
汝待吾真心实意,汝可怨吾加以利用?叫汝真心错付为吾。
吾曾为了汝步步为营,在汝长成小娘子失了心,利用是真,爱恨是真,当汝为吾妹是真。
自汝走后,吾常有悔矣。
汝到死认吾为汝百般迁就,焉知吾心向汝?”
成是她的,败是我的。
感情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,我幸好能有你这个妹妹,也是在我的一手造成中失去了你。
我很早的时候失去父母双亲,就只有个孩子给我,你是母亲托付给我的,我要去哪你必须在。你还小不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,都是你长大成人优先。
我这辈子的过错,是我的贪慕虚荣,爱我自己比爱你要多,不想你嫁走,只留在我身边。这样我不用担心你嫁的人日后反了我与我为敌。
让我还要想想你增加麻烦,日后也和我有气。
你对待我有感情,你怨不怨我是利用的?让你的心留给我这样的人。
我曾经为了你什么都做,你长大后我失去了这份亲情,我利用你是真的,情到深处的爱恨是真的,我当你是妹妹是真的。
你走了,我后悔了。
你到死都以为我为了你能做到这种程度,你怎知我的心是不是你的?
高高的宫墙,跟随的护卫,重重的羽林军都看到了他们的皇帝看着书信,寂静无声中,他们全在当透明人,没人敢出声。
景顺帝草草看了几眼就不看下去了,他呼气闭眼,谁都不懂他的心是何样的沉重。
这真的是张知敬的字迹。
他就不明白了,这个该死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养病,打了这么久的仗都没让他死,居然会是病死了。
要说一病不起,当然不是。
他可还有个孩子,老天给他开玩笑,也可怜他吧,孩子健健康康。
景顺帝都庆幸还有个孩子有个念想,让他多活了六年,他病了这么久,就连派去的太医院御医都要摇头,要治好是不容易的,心死了又走不出来。
他为此大发雷霆,大骂他们是白养的,都治不好这么个大活人。
自从知道他们生有情,要不是她死,张知敬是演都不想演了,闹得他不想知道都难。
面对张知敬,景顺帝不知用何眼光去看待他,明明想着这是他的私事,他想祸害亲人就祸害去,都心宽成这样了,难怪谁都比不上他。
只是,他还是会想起那个不过是少年郎的张知敬,他跟他打天下只有一个要求,那就是他妹妹跃枝必须跟着,去哪里都行,只要人在。
景顺帝看张知敬生得像权贵人家的人,要不是确实是生在一个农户家,他这样的人,完完全全是生错了人家。
他感动过,他们的兄妹情如何的重,还有俩人真的是生错了人家,论长相,都像金玉堆积的权臣生的才是。
也是到了战事吃紧,为了不让分心,他曾明里暗里提意张知敬先把妹妹送到普通人家,等打完了再接回来。
张知敬拒绝了,他说怕她和哪户人家有感情的,他们有父母的,只是都不在了。
景顺帝回过神,手中的信笺被他攥着了痕迹,他又伤了心。
他是真的爱将才,不然也不会可惜张知敬的死。
他老想再出个张知敬,其实是他吃了败战心有不甘,这份心有不甘比过了人要是活着会猜忌他是否会谋反。
总会想要是张知敬还在,是不是就不会这般沉重。
追着匈奴人打,还追到他们老家去,这连年的战争,真的不能再打了,要不是看到了百姓的苦,还有士卒与他说起当初追随他的话,等到何时才能检讨自己。
景顺帝看着信笺,听到了那时自己听到张知敬很看重妹妹,一语笑道:“好啊,那是你妹妹重要,还是你的地位重要?”
“妹妹重要。”
这些对话到如今同样有穿透力。
他一直都以为,张知敬是色心起的,男人嘛,都懂。
可事到如今,原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
—
小娘子是古代女子没有嫁人的称呼一种,不是错误认为我们所说的只有老婆意思。
第四十九章:她是奸臣妹妹篇(十)
有事耽搁了不少时间,这时已然天黑,京畿城都名不虚传,缺不少人,远远望去,满道的萤火。
裴惜提及纱帘角边,看着马车外的夜景,小贩的叫卖声,石拱桥下停靠的船,才子佳人有约,衣香鬓影间,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仿佛显现在她眼中。
“哥哥,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。”
她说着还回头看下人。
他们两人都不大喜欢明亮,所以就没点灯,这时马车内因纱帘一角被人提溜了起来,透来的明光虽然不多,不足以把这里全部映亮,却能依稀看清青年的眉眼以及脸庞,他可比一般男子情绪要寡淡的许多,就连亮光与暗中的交接处无形之中显着着他瘦削的侧容。
他原先是休息一会,都没跟她有说过一句话,到她看向外头,有了光照到了他,人才缓慢睁开眼。
裴阁问她:“你要问我什么?”
裴惜道:“我们为什么要来。”
她是真的猜不到有什么意义,按道理来说,他们宗门是不会管皇室或者世家大族那些破事的,除非是出宗门除妖灭鬼有所交际。
这里面本就有因果一说。
人生在世,拿命中注定来说,就好比不该管的最好不要瞎管,有可能那人命里该绝了,你一个人强行去介入,那本该是那人的死期就会轮到你去填。
又亦或者是那人注定要失去什么,你破坏了,要么有血光之灾,要么他人寻仇到你身上,家破人亡。
云云众生,因果循环,怪来怪去还是好人难当。
世有险恶,人性有恶,常遇不到良人,都这样了,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好妖鬼给你碰到。
裴惜最不想提及那些夸张的人间妖鬼痴情故事了,好人都遇不到,那有这么好的事给遇到好妖好鬼了。
还有人不可貌相,讲的是一个人生的如何不能因此评价他人的好坏,可一个人的面相和眼神是藏不住的,尤其是叁眼白,利益之上。
上下眼白,不恶意揣测也要有防范之心,任何人都不能深信。
“你想知道?”裴阁就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罢了,他自己都没想管的,“大概是我要听听看是什么样的要求,我要不要帮。”
兄长都这样说了,裴惜当下明白了,又问他:“要是要求危害众生,太过无理了,你帮不帮这人世间的皇帝?”
真龙天子,又靠刀剑谱写的一代帝王,当然是不会有魑魅魍魉敢靠近的。
那他的想法是长生不老,还是什么无法忘记的事?
“不帮,没人能让我做错误的决定。”
他真不帮啊。
“大哥不帮也好,要我也不帮。”裴惜早料到了,没有什么反应道:“常言生死离别很痛苦,血亲之人反目成仇,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,因为是和大哥在一起的,我预知不了以后会如何,我们是不是还会像现在一样,要是有分别的时候,大哥一定要跟惜娘说一声。”
亲兄弟都有明算账呢,她看着那么多人走过,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,这一瞬一弹指有诸多变化,有人幸福有人忧,孩子的降生,人的生老病死。
人生不过百岁,长则看尽世间繁华,短则命不久矣,没有看过太多没见到的人或事,多数遗憾。
裴阁大致听完她说的好话,他生生笑了只道出一句:“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。”
裴惜低头思索,觉得这些想法有点过早了,“好像也是啊。”
长兄如父,长姊如母,不成文的说法不过是年长的人转头看来对待血亲有所顾及到。
他们哪怕会有意见不同,相见如仇人,再如何否认都逃不过旁人一句都是同父同母所生,打断骨头连着筋呢。
他不欠她什么,她也不欠着他,这样对谁都好。
第五十章:天地可鉴
皇宫沉肃,已至夜晚,圆月明亮,禁军巡视,以往浅浅的月光在今夜格外的亮,几乎在没有宫灯之处都能看清大致情况。
景顺帝发话要王守陪同左右。
王守没多少想法,他当然也想见见那些人,要是皇帝真想道士想疯了,他必须劝诫。
他这么想,下一刻便被进殿的几人身上特殊的衣料,态度有所改变。
他也算见过很多人,可这些人身上的衣物就不是在京畿见到的,尤其是他们之中最为突出的女子,低眉垂眼,面静好颜,身子较小,裙袂泛着淡淡的流光,却让人看了晃眼,待眨了几下眼,又觉得是看错了才有的流光。
这一人之外,其余人皆是不同,倒真是能人异士。
裴惜是第一次见到皇帝,她不知道要怎么做,他们说起来不是他的百姓或者朝中臣子,在宗门有宗门的礼,可这里所谓的礼节要如何是好,当真是一概不知。
裴阁面色如常,给皇帝用的是道家常见的行礼手势。
子午八卦连环诀,亦像阴阳鱼,外呈太极生势,内于子午诀。左阳注生气,右阴泛杀机,与之对抗,两两相生相克,所成阴阳调和,万物生灵。
裴惜看了一眼有样学样,同样做这礼。
苏唯青跟葳也都有涉及,一见小师叔面不改色的用上,他们来都来了,直接在旁当哑巴算了,都跟着一起做。
这手势大有可观,算道家礼数。
景顺帝如今就迷道,本就不想为难谁,一见兴起,便免去了他们像面见帝王的礼数。
他犯不着就为了他们说个称呼有气。
只是,他看着这几人,在裴惜身上定格,过后又看向裴阁,玩笑问道:“你们是有点像,不知是何关系?”
裴阁道:“我们不过是兄妹,没什么不同。”
就是同父母所出,天地可鉴,他就算不说,依裴惜和他眼神太像,只要两人一起,只要不是个眼神不好的,倒是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尤其是裴惜笑都不笑,低头敛眉话不多说,这样子又跟他更像了。
这话一出,景顺帝眼中有了异色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人,说道:“看到你们,便想起来了朕的旧人,他同样也是有个妹妹,只是可惜了,人再也见不到了。”
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当真不是开玩笑的。
就是因为张知敬的事,他之后再看到旁人兄妹太亲近,都要有点奇怪想法。
第五十一章:问他后不后悔
景顺帝感慨万千,收起那些想法,再注意到王守忍不住看过来,将事情说开,“朕是为一人问的,倘若想为其求得来世,难不难?”
苏唯青都要当不得哑巴了,不过看着小师叔,人跟没事人一样,又看向葳也,对他挤眉弄眼,想跟他来个一唱一和。
可葳也理解不了他的意思,看到了当没看见。
一个两个的都这样,苏唯青还能说什么。
“有没有什么法子…”景顺帝缓了下,再道:“让朕再度重回当年风范。”
铁马冰河入梦来,他仍遥知年轻时的壮志雄心。
山河飘摇,铁骑踏破满城,天下是他的天下,可他的身边不负当年,早已经无人能诉说。
等他老得不能再老了,他死后还有儿子在位,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。
最难熬的是,无数个夜晚,他有时候在想,把陪着他打天下的兄弟都送走了,是不是太过残忍。
他很清醒的,没有给自己开脱,所有的悔不当初,都是人都不在了才会有的。
如果他们都在,他能这么想吗?怕是日思夜想会担心一个皆一个权力过大,会有谋反的心。
裴阁亦是明了此言之中所表达的要求,他向来直言不讳,现在也不曾改:“没有这种可能了。”
“若能以自身血肉之躯和往后余生命数达成,多少人想要实现。”
“求得来世,不过虚无缥缈,是一场美梦。”
要真的随随便便就能重来一世,还有觉得把自己命都绝了都要办到,也太过天真了。
上天有好生之德,人的生老病死,都是人世间的常态,好人有好报,却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有好报。
恶人自有恶人磨,亦然不是全部都是,有多少自私自利的人活得顺心顺意。
这所有的一切,说不得为何会如此。
世上太多的悲和乐,凭什么认为自己不同,就想要求得重生之道,这不可行,也不会有。
万物讲究因成果,有成因必有果,能有重生之道,那世上太多可重生的人了,那坏到无可救药的人也不是会有可行的,那到时才是大乱。
都有欠之说,还也还不上。
这下,裴惜抬头望向裴阁,她不大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个大概就行了,看在是皇帝就给人一个找不到又戳不破的美梦算了。
要是说得不给面子,对方非要求得来世怎么办,还不如说半真半假,让人以为诚心诚意,命可以给,都会有这种办法。
裴阁说得如此彻底,压根就没想给景顺帝有任何的希望,“我说的这些话,没有半句虚言。”
“皇上觉得如何?”
他这一言,也是考虑过后要说的。
不管是问道士也好,问佛门中人也罢,都要清楚这是不能办到的事。
这就连他自己都改变不了,不想给那些假道士假和尚糊弄的机会。
“朕明白了,不会觉得不好。”景顺帝由此大笑,亦是觉得这人大胆会说,要是旁门左道,都要骗他了。
可是,他是真的想求重来一世。
他再过一遍和昔日的弟兄们打仗,完成心里的遗憾,顺便成全张知敬。
他不是不清楚,前期的张知敬是真的没有那些心思。
只是他后来逐渐失了心。
景顺帝在这些年都不较真了,张知敬其实也算是没办法,他为了他妹妹还有他们的日子能好好的,从始到终都没有忘记。
他记得他实在是想不出来,派太监去问张知敬。
问他后不后悔。
他说他不后悔。
那时候的景顺帝,气急张知敬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,在京畿城说调兵就调兵,又知道他妹妹死了,有些吃惊。
他赶去时,是亲眼所见,骗都骗不了他们清清白白的。
过后,他当然要罚张知敬。
杖刑也是明面上的过得去,不然也不会要太监去问他后不后悔。
景顺帝认为自己对张知敬够可以的了,他要是说后悔,能为他的事遮掩一二,让御史台和记录史官为其修改。
这也不是难事,不是让史官篡改,而是给他最后的脸面,就不记录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,几笔说出就行。可人家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是件多么难以说的事,无论是不是真的要用杖刑借机会让他死,都没有说过一句后悔。
他可惜的是什么。
是那年,他还不是皇帝,只是要被压藩的藩王之一,不得已到退居一方。
正好看到让他惊才绝艳的张知敬,收为心腹,往后都在打仗。
一直以来,都能看到他人给张知敬的描述,是何样的出色。
少年英才,善言笑,长于谋算,神武动容;待到年长,与人同行,一笑了之,全为之动容。
第五十二章:奇怪的人
“这人真有意思,就是可惜了。”好不容易让他们出来,苏唯青简单了解到数年前闻名于世的张知敬,真可谓是武将之最,他得出此言。
他说这话,还看了下送他们叁人走的男人。
那人自是王守。
苏唯青不怕死地问道:“相见就是朋友,这位朋友,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大都督的事。”
王守离他们叁人,说远可远,他怕是在想些什么,听到这话才看着他们。
葳也在旁好心提醒:“等下人用剑把你捅死,都是你活该。”
小师叔是晚些再走,就是跟皇帝再说些话,而不是让他们在作死。
苏唯青这傻子,真抽风了吧。
当着人家的面这样问,要是他直接就乱剑捅死了。
“那我不问了,师妹,你要不要试着算算看。”苏唯青怕了这师弟了,他要是死了,他那些不正经的师弟,得摆叁天席庆祝。
关于算术,裴惜与裴阁一脉相承。
他人没见过他们的小师叔裴阁,倒是传,惟他算无遗策,惯有神机妙算之说,所闻天下事,不过一眼望去。
这恰不是以讹传讹。
就是裴阁更神算,世间还没有他算不出来的。
“就不算了吧。”裴惜道:“这是我大哥的,我弄不透。”
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,以前的金腰天步伞是十叁岁那年,大哥亲手所赠。
十二岁见他,两人就只有一面再无交集。
十叁岁,他赠她为伞。
她问为何是这。
他是这么说的,“我们终有一见,我觉得会适合你。”
一字一句,万分珍惜。
苏唯青不觉得可惜,他点了点头。
有时候知道太多了,也不是件好事。
像张知敬这样的人,出生在贫穷的村子,他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,虽不是世家子,每一步却缺不了。
就是命里有官,去哪都有机会。
要看过他的一生,是为权臣,后来病重而去,就连皇帝也为之可惜。
看王守沉默寡言的,裴惜有意道:“有没有时间陪我们转转,这京城属实有趣。”
“作为谢礼,我给你一道平安符。”
她想,他会答应的。
王守果真应了下来,其实他不是为着什么,这些年都过来了,他听到平安符的那一刻,心里波涛海浪,又想到了他再也见不到的都督,以及他的女儿。
都督对他们很好,要不然也不会有病去之时叫他们来说话。
等他死后,他们自行选好其他后路,莫要想他了。
人心都是肉长的,跟他打了大半辈子的仗,见他有能力,是明里暗里说了太多的话。
谁不怕死,谁跟一个没有前途的主子,更不可能为了女人对他们有意见。
这些,都督反而没有,他看得长远,顾及很多人。
等到都督一去,满堂恸哭,也是一大奇事,往后史书,必有记载。
对于平安符,王守是想给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娘子,每次一见她,他都沉默,不是不想说话。
而是说不出来话。
裴惜没让王守真的给她一路转,知道他还有事情,在集市上,她把平安符给他。
“不管你信与不信,只要心中仍有思念,死去的人就还活着。”
“平安符,故有一曰。”
“平平安安,平天下难事。”
只有忘记才是真正的死亡,人固有一死,来这世上,只求问心无愧就行。
王守看向她,终于开口说话:“多谢。”
裴惜不和他多说了,一直往前走,她都不知道要在这儿多久。
也许几天,也许是明日。
这集市的人很多,有两师兄在等着她兄长就好了,她就不用了。
也就是这个时间段。
人群汹涌,灯火阑珊处,裴惜回头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。
奇怪到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,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样,紧接着是说不出来的感觉,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让她下意识地回了头看到了这个人。
那人戴着青鬼獠牙的面具,白发高束,黑色的衣袍都掩盖不住的瘦高,风把他耀眼的白发吹得散乱却不失风华,她看不到他是何长相,但他透露出的感觉,完全让看到的人都会觉得此人不会是差的。
周围的人都没察觉到有他的存在,除了她没有人去看他,依旧是热火朝天的看杂技还要买花灯去河里放。
“你是谁…”
这是她第一个问题。
可这时银发的面具男人转身就走了,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
裴惜去追,可到处都是人,她四下看了下再没有那人的踪影了。
她就觉得可惜没追上人,真想问问他到底是何人。
至于是不是从前见过,肯定是没有的。
一头白发很罕见的。
不至于没记住有这么个人。
第五十三章:那得看你嫁给谁了
这雨说下就下,到处都是散开的人,街行上都是撑着各色的花纸伞,雨幕连丝,不一会就让热闹的集市冷清下去。
裴惜把金腰天步伞拿出,这正好是伞,也能为她避雨。
她注意到在桥那头,有人垂钓静坐,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撑伞,就是头上有顶草藤编织好的帽子。
裴惜走了过去,不过一会就到了他身旁。
草藤帽的男子抬头,是来看她。
她是认出了他,就是不知他为何来此,难不成是真来钓鱼的吗。
诸葛遇舍还以为是什么人呢,等他瞥见衣袖下那只握伞的手,紧接着就是见之难忘的容色。
这会下着雨,天色都不好,处于灰蒙蒙的。
这样一看却是天为之倾覆,没有任何不妥的样子,她好似不知道自己是在笑,眼神明亮,终于有了小姑娘友好相处的感觉。
裴惜问:“下雨天还要钓吗,我第一次见,我不知道能不能钓到鱼,还是下着雨更容易钓。”
诸葛遇舍道:“没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?”
裴惜看着水面,再看看他,“其实是没钓到鱼吧。”
“小毒女,我们是又见面了,就不能少说点话吗,你这话我不爱听。”诸葛遇舍叹气,摇了摇头,可他的表情是很和悦的。
“我是小毒女?那我日后嫁人了。”裴惜道:“你是不是要说我是毒妇。”
这话真不错,还是她依他的话得出的结论。
诸葛遇舍看着她:“那得看你是嫁给谁了,如果是嫁给我,我是不会这么说你的。”
裴惜没想到诸葛遇舍会开玩笑,她笑了下,没搭理他的话。
反而问他。
“我想起来玉衡宗掌门也姓诸葛,他是你什么人?”
“你说呢?我可是他的儿子。”
玉衡宗掌门诸葛太行,在没从前掌门手中接下重任,早早就娶了妻,听说伤了不少女人的心。
他修道,重情重义皆有妻子的身影,后来妻子亡于生下的孩子,为此,诸葛太行很少出现在世人眼里。
他的儿子与他格格不入,常常闯祸,对宗门上下都不敬。
诸葛遇舍嘁了一声,自己都没当回事,“就一个老头而已,他可不管我那么多,我就算是死外面了,他都不会说什么。”
“谁想当他的儿子就给他当去。”
裴惜道:“那你母亲要是知道了,她该有多心疼你。”
诸葛遇舍眸中泛起涟漪,轻笑,扯了扯嘴角道:“有没有人说你很冒昧。”
“有啊,你不就是吗。”裴惜只是用客观角度来说,也回答他的话。
她要是猜得不错,怕是玉衡掌门犯了很低级的错误,那就是把妻子的死追究于孩子身上。
她可以理解是接受不了,那他妻子舍命来的孩子,人要是有灵魂看到自己孩子不受待见,真的不会心疼吗。
裴惜不站着说话不腰疼,她不能体会到诸葛太行失妻的痛苦,可他的做法不对,为什么有的人会把妻子的死恨到孩子,有的人就能很疼爱呢。
不过她相信,他对诸葛遇舍还有些父子亲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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