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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如是说(先婚)】(11-20)
作者:EIGG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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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 前夜
她终于有机会喝到烂醉。
在他们要去苏黎世的前一天。
琴酒瓶在鄢琦指尖摇晃,琥珀色的液体溅在茶几上。地下酒吧的霓虹灯管年久失修,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支离破碎。
她再一次踩上地下酒吧满是污渍的沙发,赤着脚对三两好友宣布,半个月后自己就要结婚了。
宝琳是她从小在温哥华就认识的好友。她总是留着一头英气的短发,帮她一次又一次打掩护,逃脱家里的管制,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“琦琦,”宝琳面色有些纠结,“是你选的吗?”
“选?”鄢琦有些口齿不清地笑了起来,手里还握着酒瓶,“选什么?选择嫁给一个我认识还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吗?”
“逃啊,像宝琳的妈妈一样。”
另一位亚裔在她身旁说话,对宝琳使了个眼色。
“我妈咪当年系游过sz河先走得出嚟?。”宝琳用粤语低吼,把人从沙发上拉了下来,“你而家(现在)连行直线都行唔到啦!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。
门被推开的瞬间,鄢琦正把柠檬片塞进嘴里咀嚼,酸涩和血腥味在口腔炸开,让她终于看清逆光中的人影。
关铭健的下颌线条绷得极紧,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,却被鄢琦一个侧身避开。他的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,眸色骤然转冷:“琦琦,该回家了。”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中,鄢琦泛红的眼尾在昏暗灯光下格外醒目。她甩手砸碎酒瓶,玻璃碎片飞溅到关铭健锃亮的皮鞋边。男人卷起的衬衫袖口下,小臂青筋暴起,一把将人箍进怀里:“吃了氟西汀还敢喝酒?”
“你是真不怕猝死?”
“只有阿昀知道这个地方......”她含混不清地呢喃,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臂,“现在连她都变成你的人了?”
关铭健闭了闭眼,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软了下来:“我们回家。”
“Alex!”宝琳突然上前一步,挡在两人之间。她染成紫红色的短发在射灯下格外醒目:“你至少该问问她的意愿。”
男人缓缓转头,冰冷的视线如刀锋般刮过宝琳的脸:“宝琳,对么?”
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,每个音节都裹着寒意,“请柬已经送到你母亲手里了。”男人看着对方瞬间收缩的瞳孔,慢条斯理地补充道:“就是不知道,她还有没有胆量回大陆赴宴。”
“毕竟你知道的,大陆抓偷渡抓得……”
“Alex..…”鄢琦胸口剧烈起伏着,踉跄地挡在宝琳面前,“我跟你回去,别为难她。”
男人看着她维护好友的模样,指节捏得发白。片刻后,他忽然扯出一抹笑,眼底却结着冰:“宝琳,苏黎世的机票已经订好了。”
他低头为鄢琦拢好散乱的衣领,“贺礼就不必带了,毕竟——你是琦琦的朋友。”
“回家吧,”鄢琦颤抖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袖,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,“Alex,我想回去了。”
关铭健收回视线,大手轻抚她瘦削瑟缩的脊背,干脆地将人拦腰抱起,大步走出了昏暗嘈杂的酒吧。
“去找邹医生。”
她迷迷糊糊间听着他在安静的车厢里说话,许尧似乎回了句什么,可她毫无力气支起身体,意识也混混沌沌。
“阿昀说她只是出门买东西的功夫,她就不见了,”许尧合上公文包,替关铭健检查好明日要用的证件,从后视镜里对上他阴沉的视线。
鄢琦靠在他肩头,娟秀的眉毛微蹙着,像是在诉说她的不适。
车身微微颠簸,关铭健立即抬手示意:“开慢点。”他指尖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,“以后让阿昀寸步不离地跟着。日常采买...再雇个管家。”
“再多人跟着都会百密一疏,Alex。”
许尧轻轻笑了一声,“你记得我爸是怎么对他发妻的吗?”
“装定位器?”关铭健眼神扫过她光洁的脖颈和凸起的锁骨,手指无意识缠绕着她的发丝,“暂时还没到那一步,她还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。”
车窗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。许久,他才像说服自己般喃喃道:“希望永远不需要走到那一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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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在天色如墨的凌晨醒来。
睁眼时,已是在他的公寓里,身上盖着一床沾染着他雪松气息的凉被。
离烂醉只是过去了三个半小时,头痛到有些耳鸣的程度,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躯体化,还是宿醉反应。
指尖夹着血氧仪,和她苍白的脸色相比,上头跳动的数据勉强算得上正常。
她微微起身,却发现男人躺在她身侧,呼吸均匀绵长。他没有钻进被子里,而是安静地侧卧着,不远不近地陪伴她。
鄢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睡衣,眼睛有些红。
是不是未来的每一天,她都要过这样的生活?噩梦里全是牢笼,她奋力奔跑,可好不容易跑到尽头,睁开眼,却发现是另一场更无法逃离的囚禁。
关铭健忽然动了动,像是察觉了她的苏醒,却没有睁眼,只是下意识伸手,将她拉进臂弯里。那力道不重,却像一道钝重的枷锁,扣在她肩上,隔着布料都能闻见他身上的清冷雪松味,带着点属于男人的潮湿与沉郁。
“怎么醒了?”他的声音低哑,像从同一场梦里挣脱出来。
她趴在他怀里,对他忽然的亲密有些不适应,可抗拒情绪只是一个开场,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又在叫嚣,让她快逃。
“推开他!”Ivy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。
她猛地推开男人的怀抱,却在他阴郁的眼里读出了些和自己一样的偏执。
“我想自己待一会,”鄢琦匆忙扯下监测仪,赤着脚下了床,急步向卧室门逃,却被男人立刻抓住了手臂,摁在墙边。
“不行,我找了医生过来,至少今晚你的状况要一直保持监测。”
“你放手。”
鄢琦忍不住落泪,声音拔高好几分,“我说我想一个人待着。”
男人没有理会她的抗议,而是一步步将她拉到床边,执拗地坐在她身边,“监测到六点,我就走。”
鄢琦悲凄地笑了起来,她当着男人的面,一颗颗解开胸口的纽扣。
“……琦琦。”
关铭健扭开头,抓着她的手制止她接下去的动作,却不敢再强迫一分去刺激她的情绪,“别这样。”
“哪样?”
她用力挣开男人的手,直接从头脱掉棉质睡衣,逼他直视赤裸的自己。
“Alex,你不是想要这个吗?”
“现在就可以。”
“鄢琦!”
关铭健闭上眼起身,一脚踢在卧室的沙发上,“我要的不是这个。”
女人跟在他身后,主动从后抱住他的身体,葱白似的手指绞在他胸前,轻轻地开口:“可我只会给你这个。”
“……”
强烈的不甘几欲冲破胸口,将他蚕食。关铭健扯开她抚摸自己身体的手,握紧她纤细的手腕,声音低哑,却只能一遍遍重复:“琦琦,我要的不是……”
他转过身,捡起外套披在她肩上,没有窥视她洁白的身体一眼。关铭健用力抱住她的身体,眼眶发酸,“琦琦,不要这样对自己。”
“你们拿我当商品,我马上就要被卖给你,你说,我该怎么对自己?”
鄢琦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,呼吸越来越急促,纤细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料。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转,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。
“吸气。”
关铭健将她小心地放回床上,宽厚的手掌捧住她冷汗涔涔的脸。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像暴风雨中的锚。
“呼气。”
她涣散的瞳孔终于找到焦点,本能地跟随这个声音。一下,又一下。
“吸——”
鄢琦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,终于找回呼吸的节奏。她蜷缩在柔软的鹅绒被里,颤抖的手指慢慢松开。
“鄢琦。”
他唤她的名字,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。修长的手指一颗颗系好她散开的衣扣,最后在她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克制的吻。
“你像律师提的那些要求,我都接受。”
“你说生不生孩子,什么时候生,生几个,和谁姓都要听你的,我接受。”
“你说你永远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,谁都无权闯入,我接受。”
“你说每年要有一个月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独自旅行,我接受。”
“我只有两个要求,任何时候告诉我你在哪,任何时候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。”
“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愿,我不奢求你很快爱上我。”
“我要的不是你这幅躯体,我想要我们能组成一个充满爱的家庭。如果你无法付出你的爱,那就我来。”
他细心地擦掉她的眼泪,“琦琦,别哭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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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 预备
她大概是哭累了,又加上宿醉,头垂在自己胸前睡了一整天。
他就那样陪她躺着,从公寓的大床上,到私人飞机的小床上,又到酒店的双人床上。等到了苏黎世的时候,已经接近傍晚。
“鄢董事长在问,鄢以衡什么时候能返港?”
许尧站在走廊暗处,见关铭健轻掩房门,立即上前低声说道。
“婚前协议还没谈妥。”关铭健指节抵着太阳穴揉了揉,声音放低,“让厨房准备几样清淡的菜式,她最近胃口不好。”
许尧皱眉:“对赌协议已经签了,婚前协议除了财产公证,还能有什么变数?”
“孩子。”关铭健点燃一支烟,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,“鄢鼎要两个姓鄢的继承人。”
烟头在黑暗中明灭,他声音沉了下去:“生不生孩子,生几个,我会完全尊重琦琦的想法,如果他不同意,拖延婚期,那鄢以衡的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。”
许尧挑眉,颇为不认可,“Alex,你这是在为她承担更大的风险。鄢以衡在大陆一天,你的压力就大一分。”
烟蒂被狠狠摁灭在水晶缸里,发出细微的“嗤”声。关铭健转身望向紧闭的房门,眼底翻涌着许尧读不懂的情绪。
许尧定定地望着他,沉默片刻后开口:“为了她担风险不说,就连对赌里你都要求,鄢琦来做新的持股人。Alex,实际经营都是你在做,最后却让她占好处。”
“Alex,你动心了,还不止一点。”
“许尧。”
关铭健打断了他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,低头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和她会是夫妻,谁来持股并没有区别。”
许尧钻紧了手里的对赌协议,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。
昨天,鄢鼎刚把签好的文件传真过来。可等他逐页核对时,才发现关铭健悄悄改了最后一条条款。
他们一同筹划万银和华信的合并已经四年。华信已是全国最大的证券交易商,拥有遍布全国的交易网络。而万银虽然在资产结构上更稳健,但始终缺乏进入全国资本市场的通道。这场合并,是彼此破局的机会。
合并意味着重生。但谁控制重生后的“华银”,才是这场游戏的胜负手。
鄢氏基金成为他们最理想的棋子。
棋子,许尧冷笑了声。只怕执棋人早已心神大乱,色令智昏。这份他审阅过不下五十次的条款,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,灼得他指尖发烫:
【条款3.2】鄢氏基金需注入相当于其10%流动资金的现金,作为换取华银证券10%股权的对价
【条款5.7】若华银证券在协议签署后24个月内实现净利润翻倍,则该10%股权将登记于鄢琦(鄢鼎之女)名下
【违约条款】若未达成上述盈利目标,关铭健个人需按鄢氏基金当年加权平均收益率返还本息,且鄢氏基金仍可保留该10%股权。
这里的白纸黑字,哪里是在保障商业利益,分明是给那位鄢小姐织就的金丝软甲。
“也罢,”许尧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,长叹了口气,“Alex,但愿最后你不会落到人财两空的境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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喉咙火烧般的疼痛让鄢琦忍不住轻咳了几声,宿醉的钝痛从太阳穴蔓延至全身。朦胧中,有人正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她肿胀的眼皮上,牛角梳齿缓缓划过发丝的触感如此熟悉。
雪松的气息萦绕在鼻尖,她下意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:“水...”
吸管适时地抵在唇边,她机械地吞咽着,直到喝掉大半杯才偏过头去。身后传来牛角梳放在托盘上的轻响,那人的手指刚要触到她的太阳穴,她就条件反射般躲开了。
“公司不忙么?”她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。
“陪我的宝贝女儿,天大的事也得放一边呀。”
这含笑的嗓音让鄢琦猛地睁开眼。周芙伶正俯身看着她,指尖还捏着那条热气氤氲的毛巾。鄢琦怔了怔,突然撑起身子扑进母亲怀里:“...妈咪,对不起,我以为是...”
“以为是Alex?”周芙伶轻拍着女儿单薄的背脊,语气里带着促狭,“眼睛这么肿,他欺负你了?”话虽这么问,语调却分明透着对他的维护。
“...没有。”鄢琦把脸埋在母亲肩头闷声说。
周芙伶扶着女儿的肩膀仔细端详:“那妈咪可得好好问问了,”她指尖点了点鄢琦泛青的眼圈,“为什么吃了药还喝那么多酒?怎么能这么糟蹋健康呢?”
“他跟你告状了?”鄢琦揪着被角流苏的手指一顿。
“哪有?我看你状态不对,就去问了阿昀,她告诉我的。”
周芙伶拿过梳子,继续为女儿梳理长发,梳齿突然卡在一个结上,她放轻动作:“琦琦,你不想嫁是不是?”
“我不想有用吗?”
鄢琦眼眶又泛起酸涩,“他和爹地已经定好了一切,我能跑到哪里去呢?”
“妈咪知道,”周芙伶放下梳子,将女儿冰凉的手包在掌心,“你一直向往那种纯粹的爱情。但在这个圈子里,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。”她轻轻拂去女儿眼角的泪光,“妈咪不能永远护着你,只能教你如何在名利场中站稳脚跟。”
“Alex接受了你所有的条件。包括在对赌协议里写明——若他赢了,鄢家出资的那部分持股人是你。”
“我?持股?”鄢琦皱了皱眉,“没有人跟我说过。”
周芙伶低下头,盯着鄢琦空空如也的手腕,轻叹道:“琦琦,这一次,能不能再相信一次妈咪的眼光?”
秒针一点点划过,她沉默了半晌。
“……好。”
她终究是松了口,摸着母亲虎口那道被鄢鼎用烟灰缸砸出的疤,握紧了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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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件怎么样?”
设计师正俯身为她系背后的绑带,话音未落,厚重的橡木门突然被推开。关铭健手持电话大步走来,英文对话还在继续:“不,先不出手,还没到抄底的时候。”
他的目光却早已锁定在她身上,指尖自然而然地抚上婚纱的雪纺面料,眉头微蹙:“换种材质吧。”电话被干脆地挂断,“你不是很讨厌雪纺的触感?”
“但款式还不错。”鄢琦侧身望向镜中,手指轻抚腰间精致的鸢尾刺绣。阳光透过落地窗,在那银线绣纹上留下暖色的光芒。
关铭健取过配套的头纱,动作轻柔地为她别在发髻上。素颜的她裹在朦胧白纱里,雾气氤氲的眸子透过薄纱与他四目相对。
他呼吸一滞,低头隔着轻纱吻上她的唇,掌心稳稳托住她的后腰:“腰围又大了……”
男人长长叹了口气,“琦琦,你太瘦了。”
鄢琦垂下眼帘,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设计师识趣地拉上更衣室的遮光帘,空间骤然变得私密,只剩下头顶水晶吊灯投下的点点光环。
“试了这么久,累不累?”他低声问。
“还好。”她声音闷闷的,小脸却皱了皱。
关铭健低笑出声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:“撒谎。”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侧明显的凹陷,“待会儿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法餐,嗯?主厨特意准备了红茶舒芙蕾。”
“晚上苏黎世联邦理工有学生音乐会,我带你去玩玩。”
“哦。”
她小声地应了句,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,问出口:“你妈妈说还有宴席菜单、场地布置、仪式流程、司仪主持、嘉宾乐队,好多好多都发给我看。”
“可是我不想看了,已经看了四天了,能让她和我妈咪一起定吗?”
“她约我明早七点见,七点诶,Alex。”
男人听着她鲜少有的抱怨,大手伸向她背后,替她解开复杂的绑带,只觉得她可爱:“好啊,我跟她说,你只选自己喜欢的礼服和造型就好。”
“好了,休息时间到了,琦琦,换自己喜欢的衣服,我们去吃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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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电车慢悠悠地晃过利马特河,夕阳把车厢里的木质长椅染成蜜糖色。鄢琦拎着衬衫下摆的荷叶边落座,亚麻布料已经被暑气蒸得微微发潮。
安保跟在他们身后,关铭健递给她几张乐谱,“看看?”
“怎么给我这个?”她有些不解地翻看着简短的五线谱,《500 Miles》的曲谱上满是铅笔修改的痕迹,某些段落甚至标注了不同的演奏版本。电车经过中央图书馆的巴洛克穹顶,那些字母就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跳动。
“之前认识个朋友,来做了音乐节的排练导演,他告诉我这首歌缺了个吉他手,我问他能不能让你试试,他同意了。”
鄢琦捏着乐谱的手顿了顿,诧异地看向他:“你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?我都没有参加排练。”
“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,”关铭健伸手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,“琦琦,他们很随意的,学生凑在一起玩而已。”
“你也只是去和他们一起玩玩,不用有压力。”
“吉他我让他给你准备好了,40寸的OM桶型,羊肠弦,应该合你手感。”
暮色渐沉,Polyterrasse的台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。关铭健的手稳稳托在鄢琦腰后,领她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。
导演是个蓄着胡子的高个子,牛仔裤上还沾着颜料。他咧嘴一笑,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说:“正好缺个女声,你要不要也唱一段?”
关铭健轻轻别了一根椴树花在她耳后,看着她眼里难得又跳动起来的星光,鼓励着她,“去吧。”
他坐在第一排的长椅上,看着舞台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这几天,他们仿佛回到了纽约的时光——他依旧早出晚归处理工作,但总会准时出现在她房门前,带着新鲜出炉的Zopf面包和当天的《新苏黎世报》。
他们常常在班霍夫大街的餐厅吃午餐,鄢琦始终安静得像只瓷偶,直到侍者端上不同的甜点,她才会轻声说句“谢谢”。
晚风送来椴树的甜香。关铭健望着台上调试琴弦的鄢琦,想起昨天在古董唱片店,她蹲在爵士乐专区前犹豫不决的侧脸。他花了一小时陪她听完那张Miles Davis的旧唱片,尽管他根本分不清冷爵士和硬波普的区别。
舞台灯光突然大亮。鄢琦的手指拨动琴弦时,关铭健才发现她的手腕早已没了那个镯子。
导演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:“你女朋友弹得真不错。”
“是妻子。”关铭健纠正道,目光始终没离开台上的人。暮色渐浓的苏黎世夜空下,他第一次听清了她低声吟唱的歌词:
——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…
音符飘散在夏夜的风里。他知道她依然把真正想说的话锁在日记中,但他愿意容许,有一部分的鄢琦是自由的。至少,她大部分都是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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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本依旧在商战haha。
琦琦是很纯粹的人,但这个世界就是会逼疯纯粹的人。这个平行时空里,她能教会坏男人什么是纯粹的爱和终极理想主义,坏男人也会教她如何自保,而不只是养一只金丝雀。
我写的he感觉都大差不差。男主只有真的认真去读她的灵魂,懂她的爱与理想,支持并鼓励她去做自己,他的能力只能用来兜底,而不是盖住她的天,这些坏男人才能称得上伴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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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 礼成
周芙伶的指尖在吉他琴箱的常春藤纹样上停留,那抹黑金勾勒的藤蔓在午后阳光里泛着哑光。
“Alex送的?”
“嗯。”鄢琦搁下素描笔,脖颈向后仰出优美的弧度。她突然倾身抱住母亲,亚麻裙摆扫过设计图纸:“妈咪,h市的婚房里,我想给你留间朝南的房间。”
周芙伶的手停在半空。桌上堆满了她和林卓宁挑好的珠宝首饰,每一分钻石都被她仔细打灯检查过。
“琦琦,”她最终抚上女儿的发顶,“若给我留房,公婆那边也该备着。”指甲不经意划过图纸上ETH教授签名的高端建材清单,“关家不是小门小户,至少表面上,你们要一碗水端平。”
鄢琦的睫毛颤了颤,手指蜷缩起来小声辩驳:“他说过不必与他父母同住,又没说不许我接妈咪来。”
周芙伶轻叹一声,拿起他们婚房的设计图,“怎么留了三间单独房间给你?”
“一楼这间是我读书工作的地方,另外一间是三楼的小阁楼,我的乐房。”
她看着女儿轻点图纸的右上方,沉默片刻后望着女儿的眼睛,“那二楼走廊尽头这间呢?”
“……是我自己的房间。”
“……”周芙伶抿了抿唇,指腹抚过花瓶里红色天竺葵娇嫩的花瓣,斟酌着语气问,“你打算之后都和Alex分房睡?”
她没回答。落地窗外,夕阳将苏黎世湖染成金红色。鄢琦垂眸凝视着无名指上的粉钻,五克拉的主石在暮光中流转着蜜桃色的光晕,像一滴凝固的香槟。
前天那场简洁的订婚宴仿佛像梦一样。他们和至亲好友一起吃了顿简单的饭,男人替她挡了些酒,回程的路上一直拧着眉,脚步都虚浮。
菜都是她喜欢的,餐厅的氛围也是她中意的,他的确在履行承诺,事事以她为先。
许尧替她搀扶着男人一路走到房间门,她抿了抿唇,转身就要离去,可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,一把拉进了他的房间。
许尧适时关上了房门,把空间留给他们。
关铭健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齿间,她有些手足无措,却也根本无力推开。
他之前给自己的亲吻,从来都只是浅尝辄止,可今天却带着汹涌的醉意,热度铺天盖地地涌向她。
鄢琦在他怀里颤抖起来,舌尖被他轻柔地吮吸,酒气源源不断过渡到她的鼻腔,让她也开始头晕。
他似乎不打算停下,舌尖扫过她小小的口腔,有力的手臂禁锢在她腰后,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与自己平视。
上颚的敏感点被他扫过,鄢琦没能忍住这种刺激,小小地嘤咛了一声,却落在男人耳朵里,变成了他更剧烈的情潮。
她终于抓到一个机会,头微微侧开,急急地叫了他一句:“Alex——”
男人喘着气,勉强移开唇,用力吞咽着隐忍下更强烈的冲动。他抬头看着她微肿的唇,重重叹了口气: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……”她的腿都在打颤,不自然地侧过红透的脸,手臂挣扎着想要下来,“你早点休息。”
关铭健放她落了地,她却一个没站稳,再次摔进男人的怀抱。他迟钝地笑了笑,抱起她的身体就往浴室走。
“……”她有些莫名慌乱,不是没做好心理准备,更何况,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。
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畏惧,害怕他深入自己的身体,然后侵入她的大脑,夺取她脑中最后一片自由感知器。
她被放在花洒下,男人高昂的下身在昏黄的光线照射下,变得格外明显。她屏住呼吸,指节用力攥住上衣下摆,喉头发紧。
“怕?”
关铭健打开热水器开关,推开玻璃门就凑了上来,他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程度。男人揉了揉她泛红的唇周,再次低头吻向她的眉心。
从眉心到下唇,从啜吻到吮吸,她表盘上的秒针还没来得及转一圈,齿关又被他撬开,他火热的身体也贴了上来。
勃起后的阴茎隔着衣料,依旧硬到发烫,抵着她平坦的小腹,张牙舞爪地宣告自己的存在。
他打开花洒,填补室内太过沉静的空隙,“别怕,琦琦。”
他松开她的唇,扶着她虚软的身体,大手抵在她身后的玻璃门上,忽然笑了笑,“这些事情,可能要你来教教我。”
“怎么才能让你不怕?”
鄢琦抿了抿唇,又听着他继续说,“怎么才能让你舒服?”
她在性上不是保守的人,可听着他直白地将话题放在自己身上,还是羞愤地跺了跺脚,“不许说。”
男人笑了笑,在她面前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,露出强壮的胸膛。他拉着她的手,摸在他线条分明的小腹上,然后一路向下,摸向那根膨胀的欲望。
“……”
她羞赧地侧过头,“要帮你吗?”
“好,”他毫不避讳地当着自己的面,解开所有束缚,把那根骇人的阴茎直接裸露在她面前。
鄢琦用力闭了闭眼,鼓起勇气握住他肿胀的那根,小手顺着上下滑动了几下。男人的喘息骤然变得急促,可他碰向自己的手顿了顿,强压着冲动问:“可以吗?”
鄢琦的唇角抖了抖,“……可以。”
他小心地拥她入怀,手掌附在柔软的胸乳上,隔着衬衣和胸衣,用力揉捏起来。蕾丝内衣被他揉到左右位移,摩擦着娇嫩的乳尖,让她有些忍不住夹紧了腿,手上速度快了几分。
他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,温柔地舔舐她的牙齿和舌尖,手上变换着角度揉起那对软肉。从他的视角看,刚好能看到领口露出的沟壑。
他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,摩挲着挺翘圆润的臀肉。
她害怕自己沦陷,手上的力度和速度都加了几分,却没想到男人没能坚持太久,就喷射了出来。
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,她好似想到什么,抬起那双含泪的水眸,“Alex,你不会是第一次吧。”
“……”
男人沉默表示承认,可胯间的欲望依旧是半硬状态,他看着鄢琦被自己吻到狼狈的脸,血液又开始向下奔走。
“好了,琦琦,”他草草冲了冲自己,围上浴袍,替她调高了些水温,“在这里洗个澡吧。”
才放松下的神经又被拎起,可男人也只是静静等她洗完,一整晚都安静地躺在她身边,陪她入睡。
可从那天起,他就开始留宿在她的房间。整整两天夜里,她能感觉到男人越来越靠近的距离,和他身上愈发滚烫的温度。
她叹了口气,她没办法改变他会慢慢渗入自己生活的事实,更没办法对抗他越来越紧的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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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真就到了婚礼那天。
关铭健知道她不喜,强硬地要求取消由鄢鼎牵着她入场,慢步走向她的仪式。
整场婚礼在林卓宁和周芙伶的策划下,精致到餐桌上的手帕。
酒店顶楼的玻璃花房里,从法国飞来的米其林三星主厨正在炙烤鹅肝。关铭健的掌心贴在她后腰,体温透过婚纱传来。针织银线绣出的天竺葵花丛从腰侧延展到脚边,鱼尾裙摆上的近万颗水钻,是工匠赶了一周才做出的成果。
是她喜欢的礼服和珠宝,是她喜欢的音乐和红酒,可她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。
当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歉时,勃艮第红酒的醇香混着他袖口的雪松气息,才让她清醒过来:“对不起,没能给你像样的求婚。”
她摇了摇头。她根本不在意那些,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婚礼,可回过神来,那枚铂金对戒就已经隔着蕾丝手套,戴上了她的指间。
关铭健忽然收紧搂在她腰间的手,唇角勾起锋利的弧度。鄢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——鄢以衡颧骨上的淤青在水晶吊灯下泛着紫红,像颗腐烂的李子。
年轻男人不情不愿地走上前,看着她精致的妆发,草草说出了句:“Ivy,新婚快乐。”
“怎么没叫姐姐?”
关铭健半开玩笑似地问,“在大陆,我们几乎不会直称长姐的名字。”
“……”鄢以衡的喉结剧烈滚动着,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,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掌心肌肤。几秒沉默后,他只能恭敬地开口,“姐夫,姐姐,新婚快乐。”
鄢琦望着他狼一般的目光,背后渗出冷汗。他递来蓝丝绒礼盒时,拇指故意擦过她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。
“见面礼。”关铭健突然插进两人之间,将鄢琦挡在身后,红包锋利的边缘划过鄢以衡掌心,“大陆习俗,长者赐,不可辞。”
红包厚度异常,敞开的口子露出的分明是迭瑞银的本票。鄢以衡捏着红包的指节发白,突然轻笑出声:“姐夫果然……周到。”
管弦乐队适时奏起乐曲,关铭健揽着妻子转身,低声在她耳畔道:“他碰到你了?”温热掌心覆上她方才被触碰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那圈淡青痕迹。
他从侍从手里接过那把银质甜点刀,塞进鄢琦手里,指尖熨平她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,“切蛋糕吧,琦琦。”
双方父母站在两边凝视着他们,关铭健感觉到她的僵硬和余悸,在她耳边轻轻地说:“别怕,琦琦。”
“你爹地也没什么可怕的,”他从后紧紧拥着她的身体,“学会去直视他们。”
他陪她一起落下第一刀,树莓果酱顺着切面流了下来,上面糖霜雕刻的天竺葵在阳光下渐渐融化。关铭健摸着她逐渐平复的脉搏,“抬头。”
鄢琦呼吸微滞,在他讲话的间隙里,抬起精巧的下巴,目光扫过笑意吟吟的母亲,扫过林卓宁精致优雅的妆,扫过关岭依旧冷峻的眉眼,最后是她父亲。
鄢鼎也在笑,可他虚伪的面容里藏满了算计,他看向自己,就好像在打量自己费尽心机打造的作品。而她作为作品,的确卖了个好价钱。
所以他面前对自己露出了满意。
树莓酱粘在手上,就像是父亲粘稠的血液,而她才是那个执刀人。她忽然有了一瞬间的伤人冲动,把刀片插进那些坏人胸膛里,然后……
“他们活该,不是吗?”Ivy冷笑起来,她久违的声音又出现在耳畔。
“别说了。”她低声反驳,喘息也急促起来。她担心自己无精打采,这一整天直到现在都没有服过药。
他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,可镁光灯就在前方,各类报纸都争相想要拍出精彩的头条。
关铭健勾起唇,礼貌地对大家说:“我们只切第一刀,剩下的大家自己切,算是大家一起分这份幸福。”
他轻轻引导鄢琦转身,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肩头,指尖抚过她颤抖的睫毛,“吸气。”
她努力回过神来,艰难地再次跟随他的指令呼吸。
“你连呼吸都听他的,是不是以后就离不开他了?”那个穿着破洞牛仔裤、在CBGB后台偷喝威士忌的Ivy,对她比了个中指。
“别说了。”她苍白地反驳,胸腔起伏地愈发剧烈。
“琦琦说想去补妆,”关铭健脸色微沉,替她找着借口,“大家先吃,我陪她去。”
“他们感情真好,”林卓宁的好友捧着蛋糕感叹,谄媚地对着她笑了笑。可林卓宁却只是淡淡地笑笑,望着儿子急匆匆离开的背影,心口发慌。她早觉得鄢琦似乎有些秘密,而儿子也一直替她保守着。
他转身带她进了一个拐角,躲开所有人的视线,手掌放在她的脖颈后,“琦琦,醒醒。”
鄢琦眼神有些涣散,她看着漂浮的Ivy向她扑来,而她仓皇着抱头,却没挡得住她再次涌进自己的身体。
头痛得像要裂开,可她却只能抱着男人的身体,像抓着河流里的那根浮木。
“Ivy,别折磨她了。”关铭健用力抱着她的肩,沉声道。
这句话仿佛是一个潘多拉魔盒,女人猛地抓过他的手臂,欲在他的虎口上重重地咬了下去,却被他拦下。
关铭健直接解开西装袖口,将小臂递到她唇边,温柔地抚摸她的耳垂,“待会还有录像,咬在看不见的地——”
“嘶——”
她咬得太重,重到他的整只右手都快没了知觉,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间。
她没多大的力气,情绪又再次解离回落,可当她移开脸时,他的手臂上依旧出现了一排带血的牙印。
“好些了吗?”他没责怪自己,拿出胸口的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,扶着她起身。
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,她神智恢复清明,却抵挡不住愧疚和恐惧的袭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
她小声地说,嗓音哽咽着。
“别哭,今天是婚礼。”他叹了口气,将人抱进怀里,“我知道你不开心,但是琦琦,我还是不会放手。”
“Alex,”她的眼泪打湿了他黑色的正装,“你刚刚叫我什么?”
“……”
“你早就知道我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,是不是?”
男人闭上了眼,低头吻了吻她的唇,微风拂过她的珍珠耳坠。
“我知道只有鄢琦妥协要嫁给我,Ivy还没答应,那我现在问,还来得及吗?”
“你替我问问Ivy,她愿意嫁给我吗?”
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,和渐渐落幕的乐曲。鄢琦低头看着他们相抵的鞋尖,哑声道:“她睡着了。”
“没关系,琦琦,”他牵着她一步步往场地走,“我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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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 良夜
宝琳侧身不小心触到她腕间的白翡翠镯,冰凉的触感在她指尖游走,像是犯人手上的金属手铐。她悄悄在after party快要结束的时候,凑近她小声地问:“琦琦,你开心吗?”
她远远看了一眼男人的方向,他正被朋友围在中间,无奈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。水晶吊灯似乎太亮了,晃得她眼睛发疼。侍从举着镀银烛台穿梭其间,蜡泪滴落在波斯地毯上,留下琥珀色的印记。
“……”
她垂下头,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方才魏仲民调侃关铭健的袖扣系得一丝不苟时,她险些打翻香槟杯。
只有她知道,那截挺括的衬衫袖口下藏着什么——只要他稍一抬手,掩盖牙印的伤口贴就会暴露在众人视线里。
宝琳见她不愿说话,指尖摩挲着杯沿,佯装乐观地说:“感觉他也没那么糟。抛去给鄢家的股权和产权,他给你的不只是钱,还有你真正喜欢的东西。”
“所以那才更糟。”
她轻轻地咬住下唇,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。
她想说,她不知道男人对她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,她在他面前,是否完全是透明的?
她想说,每一次她都像上钩的鱼,被他抓紧在股掌间,动弹不得。
她想说,他好像能接受自己的每一面,可就是这种无条件的拥抱,让她感到恐惧不安,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为自己定制的金丝笼。
侍应生给她递了一杯马丁尼,橄榄静静地躺卧在琥珀色的液体里。鄢琦的指尖刚触及杯壁冷凝的水珠,就在抬头瞬间撞进关铭健的视线。
他眼底的清醒与醉态泾渭分明,长辈也好朋友也好,大家都簇拥在他身边,一边对他说着祝福的话,一边话里有话,试探他国资最近的动向。
鄢琦看着丈夫游刃有余地挡开试探,西装裤包裹的长腿穿过水晶灯折射的光栅。当他影子完全笼罩她时,雪松的气息再次袭来。
“累了吗?”他替她别好耳旁的碎发,接过她手里的酒杯,从侍从端来的托盘里挑了杯无酒精莫吉托,“喝这个吧。”
她木讷地点了点头,像只乖巧的提线娃娃,关岭打量她的视线被男人宽厚的肩挡住,鄢琦才勉强能活动起酸痛的脚踝。
“你爸爸说,明早要给他们敬茶,让你少喝一些。”
关铭健眉头微动,单臂抱起她的身体,侧头吩咐阿昀那双平底鞋来,才慢悠悠地回:“他说要七点半?不必理会,你睡到自然醒就好。”
“……这样不太好,”派对上所有人都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,鄢琦有些不自然地挣扎起来,“习俗还是要遵守的吧。”
“上个月在纽约,是谁在一觉睡到日影西斜?”他指尖缠绕着她一缕散发,发丝泛着檀木梳护理后的柔光,“连你替宝琳照顾的猫都饿得直挠门。”
她脸有些红,小小地瞪了他一眼,“我也没有常常睡到下午……”
愉悦的笑声在他胸腔震动,关铭健亲了亲她的唇角,像是在回味婚礼上交换戒指那一刻,他们之间那个纯洁庄重的吻。
“琦琦,不用去管他们说的话,”关铭健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,拇指抚过她耳后的伤疤,“你不想做的、不想听的,告诉我就好,我会让他们闭上嘴。”
他的话里带了些狠劲,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。她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。她想起父亲的话:“那个私生子踩着多少尸骨上位,你数得清吗?”
此刻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,是否也曾这样注视着那些被吞并的对手?
魏仲民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,对男人的话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。“恭喜。”他无声的唇语切开嘈杂声浪,送到她的耳边。
“好了,可不能让新郎官太醉,”魏仲民走出来拍了拍手,装出一副醉意熏扰的模样,故意撞翻冰雕,飞溅的碎冰中夹杂着宾客的笑语。
“春宵一刻值千金,新婚夫妻该回去休息,过二人世界了。”
“今天多谢大家,”他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身体,目光一刻不离她饱满的唇,他微眯着眼,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个来回,“明早有早餐会,直接去酒店顶楼就可以。”
“我和琦琦,先走了。”
鄢琦抿了抿唇,穿着平底鞋的脚踝再次泛起酸痛,连同胸口的情绪一起翻涌。
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酒店顶楼的套房,只是刚进电梯,就被男人放了下来,抵在冰凉的玻璃墙上用力亲吻。
男人吻得很急,在她柔软的下唇上又吸又咬。大手箍在她的背后,礼服露出的光裸脊背被他重重揉过。
“你……”她根本没有空隙说话,只能被他压在怀里,瑟缩在狭小的空间里,鼻腔全是他的气息。
叮——
电梯到的很快,他有些不舍地松开她,指腹擦过唇周花乱的口红,低低地笑起来。
男人的唇上粘上了鲜艳的颜色,几根额发散落下来,垂在他深邃的眼前。鄢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被他吻得喘息连连。
过去她是喜欢这种长相的,五官轮廓清晰分明,显得人格外孤傲。
可现在她却分外想逃。
关铭健将她直接打横抱起,大步走向房间大门,反手就解了锁。
房间的灯光似乎也被特地调过,玫瑰色的光抚过满地空运来的的天竺葵花朵,连床品都换成了她喜欢的意大利手工牌子,象牙色里泛着珍珠的光泽。
加宽的大床中央洒满了香槟玫瑰的淡黄色花瓣,加湿器静静吐着溢满玫瑰精油的湿气。
他轻轻将自己放在床上,可下一秒却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,手掌托着她的后脖颈,用力压向他。又重又深的吻再次落了下来,她被困在床榻和他的胸膛之间,已是避无可避。
“……怎么在发抖?”
他松开鄢琦的唇,手掌暧昧地在她脊背上摩挲,指节勾着礼服的暗扣磨蹭,却迟迟没有解开,仿佛在这样试探着她的心理防线。
“我……”
喉咙一阵发紧,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单向玻璃外的星河,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。
“琦琦,我们结婚了。”
男人扭过她的下巴,强迫她看向自己,扶着她坐起身,在她耳边私语:“我已经催过外事办了,后天我带你回h市,我们把手续办好,嗯?”
她沉默片刻,还是点了点头。护照再次被他收走,以办身份证明的名义。她像是地上的花瓶里鲜艳的花朵,被人摘下,精心养在室内,内里的生命却已经开始慢慢凋零。
她听那些人叫她“关太太”。
于是她对丈夫说,婚后她不改姓。
男人答应的很爽快,替她在请柬上写下她的姓氏,吩咐所有的服务生喊她“鄢小姐”。
可是没人在意,那些宾客依旧叫着她:“关太太”。
“琦琦,”他有些不满自己的分心,捏了捏她的后颈,轻柔地吻她精巧地下巴。
“今晚,只看着我,可以吗?”
男人当着她的面,一颗颗解下胸前的纽扣,白色定制衬衣被他随意丢在床尾。他裸着上身,再次将人压倒在床铺间。
她就像只惊慌到毛发竖起的小兔,整个人紧绷着,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。
他滚烫的吻再次落在她的唇间,灼烧着她的理智,大手贴着她的曲线,暧昧地揉搓。暗扣终是被他解开,仿佛她最后的心理防线被他攻破。
灵魂再此开始游离,身体逐渐攀高的体温昭示着她神智的沦陷。夜风吹开窗棂,在她裸露的雪肤上留下微凉的温度。
他的吻渐渐向下,落在她纤细的脖颈间,留下一片红色的暧昧印记。欲望在她的乖巧顺从下被放大了好几倍,他呼吸粗重地凝视着她迷离的眼,舌尖抵着锁骨处凸起的皮肤吸咬。
她的身体对他有感觉。
可是她的心却早已不在这里。
医生跟他私下说过,想要获得解离症患者的爱很难。他们活在很多个平行世界,相互跳跃,有时会忘记已经发生的事情,变成另一个自己。
“琦琦,我不是只想要这具身体在我身边。”
他举起她沾染了花瓣枝叶的手指,舌尖裹住细嫩的指尖吮吸着。他将唇印在她的手腕内侧,感受着她的脉搏在自己唇下跳动着。
她挣扎着想要回神,却无济于事,情欲与理智成反比增长,他在自己身上点的火越多,她越无法清醒。
“你要知道,”邹医生的话仿佛还在关铭健耳边,“最后的结果可能是,只要她清醒着,就会抗拒你,即便肉体已经离不开你。”
“她的自由意识将永远游离在这段婚姻之外。”
“换而言之,你其实很难留住她。”
留住她。
男人的齿间在她的腕子上轻轻摩擦着,他低头含住鄢琦胸前挺立的蓓蕾,听着她没忍住的呻吟,眼神晦如深海。
他做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,在爱里也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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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 春宵(上)
她觉得自己应该清醒过来,可意识浮浮沉沉,感官享受强行将她压进暗无天日的深海,连听觉都好像被剥夺,只剩身体成为精神的叛徒,在他的触碰下不停战栗。
“琦琦。”
男人下唇上粘着亮晶晶的涎液,舌尖翻滚间吐出了那颗被他吸含到发胀的红莓。他撑起身体,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紧身的银色礼服,拇指摩挲着她红润的唇,低声笑了笑。
她对他的呼唤有些后知后觉,只能睁着迷蒙的眼,茫然地看着他。
身体就像被丢进了一个蒸笼,她连呼吸都在发热。可男人却不依不饶,一手玩弄她的唇间,一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刮擦揉按,他又问:“我是谁?”
“……Alex……”
头很晕,她勉强说出这句话,可身上的丈夫却在她唇齿张开发声时,将手指探进她的口腔,点在她发麻的舌尖搅动。
“只是这样吗?”
关铭健勾唇笑了笑,在她脖子最脆弱的位置用力吮吻,宽厚的手掌托起她的臀。他手用了些力气,软绵绵的臀肉在他掌心被捏到变形。
她忍不住想在他身下弓起腰逃离,可脖子却被男人啃咬,让她根本动弹不得。呻吟也被卡进喉咙里,鄢琦眯起眼,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窗外的满天星河。
“琦琦,”他抬起头,在她的下巴上小心地吸咬,“该叫我什么?”
“……”
他的手又宽又厚,手指也白皙修长。男人掌心捏着她的臀瓣,拇指却小心地伸向她的腿间,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她潮热的情欲。
只是微微用力,指尖就陷入紧闭的阴唇,她也在这样的刺激下,呜咽出声。
“不说话?”他看着她依旧盯着夜空里闪烁的星星,手指上移,顺着那道紧窄的沟壑,准确找到了阴道上方的凸起,施力逼迫她回神。
“嗯……别……”
身体空的有些久,轻微的刺激都足够让她丢盔弃甲地想要投降。鄢琦的眼里含满水雾,求饶似地回望着他,在他再次动手揉捏阴蒂的时候,咬唇轻声地说了出来。
“老公。”
“……”男人没忍住,手上的力道大了许多,揉蹭到她忍不住哭了出来。快感就像电流一般游经五脏六腑,鄢琦眨了眨眼,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。
“不哭。”关铭健叹了口气,可心口却软得厉害,他低头问了问鄢琦的唇,替她脱下了那条早被浸湿的布料。
“琦琦,很舒服,对不对?”男人轻柔地吻着她的鼻尖,手掌托着她挺翘的胸乳,紧紧盯着她情迷的表情,记录着最让她难耐的力道和方式。
他用力掰开女人想要紧闭的双腿,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也陷进她腿心的缝隙,将她紧闭的阴唇温柔地分开了些。
他见过不少女人的裸体,在那些他反感至极的权色交易派对上。魏仲民总是站在一边调侃他,没见他对任何人有过反应,好像生来就缺了男欢女爱这根筋一般冷淡。
他不以为意,只是看着那些女人,被迫也好主动也好,跪伏在和自己同阶层的男人脚边。他觉得不适,总是坐在人群最边缘的位置,冷漠地移开眼。
可鄢琦,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,他仿佛是亚当找到了自己那根肋骨,他深信自己灵魂里的某些缝隙,生来就该留给她标记。
连带着情欲,也铺天盖地袭卷来。
他压低身子,凑近看着那道淌着晶莹汁液的穴口,第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。
“别看……Alex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男人含住了凸起的阴蒂,仓皇着想要坐起身逃开。
他那张向来禁欲冷静的脸,此刻埋在自己腿间,伸出粗砺的舌头,色气地舔舐着自己的下身,舌尖搅动水液的声音格外清晰,让人又羞又恼。
黑硬的发丝扎得人大腿根皮肤发麻,可是过电的快感却迅速覆盖掉所有其他感官,她眉头轻蹙,一边受着欲望的撩拨越陷越深,一边却疯狂渴望清醒。
太焦灼了,她的两个自我在拉扯,可她的身体却越喘越急。
舌尖探进穴道的那一刻,鄢琦呜咽着瑟缩起来,小腹却被男人牢牢按住,那点微弱的痉挛在他手下被清楚地感知着,催促着男人越舔越卖力。
“不要……”她无助地落泪,她能接受他在自己身体里疯狂进出,却有些难以直面他这么卑微地照顾她的感受。
就好像她真的是他的手心至宝。
她是吗?
“不是!这一切,只是因为你姓鄢罢了。”Ivy竖着眉在她耳边重重地咬字,冷漠地看着她在欲海沉浮。
关铭健毫不避讳地吞下她汹涌而出的水液,拇指一刻不停地揉按发胀的阴蒂,舌尖在她阴道底端的敏感区反复刮擦。
高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可却是心理上巨大的负担。她摇了摇头,难耐地皱起眉,无神地盯着他落泪。
他抬起了身子,下巴濡湿一片,将哽咽落泪的妻子拥进怀里。
“琦琦,不哭。”
关铭健疼惜地吻了吻她哭红的眼,大手顺着她的脊背抚摸,将人完全扣进怀里,捏着她的下巴轻柔地吻着她的唇瓣。
黏腻猩甜的液体在他们的唇舌间交换,男人在舌头交缠间,含糊不清地问:“琦琦,要不要我?”
他嘴上绅士地问,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,他不容抗拒地将她抱坐在怀里,双腿大开着与他相贴,腿根滑腻的液体还在淋漓而下,打湿了那条黑色西裤。
鄢琦咬了咬唇,眼泪汪汪地看着他,下巴也被他强势托住,只能硬着头皮直面他的渴望。
哪怕是痛感都好,可偏偏是无边快感,这样的肌肤相贴无时不刻在提醒她,她的肉体在沦陷。
口腔被他的唇舌塞得满满的,她呜咽着不愿回答,可男人手下动作迅速,两根手指精准触碰到那处凹陷的穴口,试探性地浅浅抽插起来。
双腿被分得大开,她浑然不知何时他们已赤裸相对。那根尺寸惊人的阴茎,牢牢顶在她的小腹上,在她泛粉的皮肤上戳出了一道痕迹。
那片皮肤像被灼烧到了一般发红,舌尖被他纠缠出小嘴,分明是被动地伸出,却像是要主动送给他吸咬一般,鄢琦无力地哼了几声,含不住的涎液从嘴角一点点滑落。
中指只是没入一个指节,她就忍不住扭腰,穴道疯狂地吸绞,她难耐的呻吟听起来像是抗拒,却又像是隐隐地期待更多。
“琦琦,”男人看她不说话,低声笑了笑,手腕一个用力深顶,就将中指尽根没入。关铭健看着她下意识瞪大的瞳孔,长叹一声,轻柔地吻着她的眉心,手指却用力抠挖着穴道里小小的凸起,指节微微弯曲着替她扩张起来。
“要不要我?”
他依旧执着地问,眼神执拗地盯在她脸上。他在征求性同意,也在渴望从她的反应里,读出哪怕一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。
鄢琦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,下身的手指忽然被加到两根,他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腿间,愈发熟练地抠挖着每一处敏感的肌肤。
关铭健忽然笑了笑,扶着她瘦削的脊背,含起了她的耳垂。
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求生存,自己躲藏在她的颈窝里找她纯粹的爱意,他们像两株藤蔓一样生长在一起。许尧说的对,他动心了,不止一点。
但她横竖都是他的宝贝,是他丢掉的肋骨,只要她在这里,事情就不会变糟。
指节顶在那个软嫩的凸起上反复揉按,他温柔地看她无助地弓起腰想逃,手上强硬地用拇指揉搓泛红的阴蒂,他像伊甸园里的蛇一样,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:“琦琦,不要忍,舒服就说出来。”
“嗯啊……”
鄢琦迷蒙地看着他,嘴角溢出愈发浓腻的呻吟,她在男人深深的凝视里,一边心口发慌,一边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,汁液几乎是喷涌而下,将他的手浇得透湿。
身下的花瓣粘成了一团,她急促地喘息,埋在他怀里轻声啜泣。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,令人恐惧的压迫感就抵了上来。
“呜呜——”
下体泛着酸麻,可巨大的龟头却挤压在抽搐不断的穴口外,逼得她眼泪直掉。男人放平她的身体,抓起她的手,轻松地钳制在头顶,低头继续问:“琦琦,要不要?”
——“你不需要!”
——“你的身体是要的。”
Ivy怒气冲冲地窜到满脸镇静的另一个自己面前,她尖锐的声音让鄢琦耳膜震痛。
男人仿佛知道了什么,低头轻轻叼起那颗发烫的乳尖,用力吸起白皙滑嫩的乳肉,他依旧低低地出声诱惑她:“如果身体想要,就点头。”
鄢琦微微阖眼,唇角颤抖着感受身体里猛烈潮汐的碰撞。龟头早已微微陷入那片湿热之地,穴口早就渴望地拥了上去,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。
理智断线的那一刻,她对上男人幽深的眼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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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 春宵(下)
他轻轻地揉了揉她发抖的腰窝,另一手却探到她的后腰,制止住她下意识想逃的冲动,腰腹微微用力,阴茎顶着巨大的阻力勉强塞进了一个头。
“嗯……”
鄢琦的泪又落了下来,无助地扬起脆弱的脖子,长长地哽咽了一声。
手撑到她身边,抓紧了凌乱不堪的床单,男人闷哼了一声,低头亲吻她的下巴:“琦琦,放松。”
他握着她纤细的腰,感受着内壁软肉激烈热情地吮吸着柱身,只觉下腹胀痛得更加厉害,可他始终强压着冲动,小心翼翼地生怕让她疼一分。
“忍一忍,”他感受到她的不适应,温柔地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亲,身下却不容抗拒地越陷越深,一寸寸打开那条窄小的穴道。
龟头的棱角刮蹭在她穴肉里每一个凸起的小点上,带来一阵剧烈的快感,鄢琦微张着红唇,小口小口地急促喘息起来。
“难受吗?”他被箍得有些难耐,微微抽离开后又稳稳回到阴道深处,阴茎顶端那个莫名上翘的弧度刮蹭得她身子直抖,连话都说不出口。
她有些羞赧地移开脸,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幅渐渐沉迷的表情,在他的询问里轻轻摇了摇头。
男人低沉地笑,替她拢好凌乱的头发,将她的右腿挂在臂弯里,忽然用力撞了撞阴道深处的那片敏感区,听着她黏腻地哼出声,他眯着眼大概记住了那个位置,腰上的动作越来越快,力道也没了克制。
“你——”
鄢琦浑身发软,手颤抖着抵上他的胸膛,却无意触碰到他胸前凸起的小点,男人在她脸侧猛地喘了几声,身下抽送的幅度愈发重了起来。
“轻点……”
眼前又开始发白,快感又像要开闸的洪水,她忽然想求饶,想让他停下,可男人愈发强势地侵入,喉咙也像被他握紧了一般发不出声音,只能在他每一次重重顶在花心上时忍不住惊呼出声。
“琦琦。”
他的手指探进她的齿间,下身愈发熟练地抽插,每次浅浅地抽离,然后挺送进她阴道的尽头,撞在那片隐秘之处,“舒服要说出来。”
手指似乎和阴茎在同一个频率玩弄她,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这点,羞愤地瞪了他一眼,喉咙却再也含不住情欲,在他越来越重的顶弄下,弱弱地喊了出口。
“唔……轻点……”
他轻轻地笑,将她的腿抬得更高了些,紧紧贴着她的上身插送起来,手掌用力抚弄她挺翘起的乳尖,指甲微微陷入乳尖张开的细孔里。
好像一切都在失控。
雪松裹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,是专属于他的气息。他吻遍自己身体的每个角落,然后一次又一次送她登上高潮的顶峰,她在他的触碰和诱惑下,敏感到了极致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身体里那个从未被造访的秘密被他轻易触碰到,男人用力凿在那片软肉上,却不经意凿出了一个细孔。
她的反应很激烈,可关铭健知道她喜欢,她又逐渐开始痉挛的小腹就是证据。
“不要什么?”他吻了吻她汗湿的鼻尖,身下却又深又重地给了她好几下。她越吸越紧,指尖深深陷进他肩头的皮肤,又要流泪。
关铭健轻叹,“琦琦,不哭。”可身下的动作却骤然停了下来,他低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:“想要吗?”
被吊在高潮前几秒,她忍不住瞪大眼睛,身体空虚地让人直皱眉。阴茎已经退到她的穴口,他忍到下腹青筋凸起,可他偏执地想听她回答自己的问题。
她再次用力闭了闭眼,对他轻轻地点头,可这次却没法满足他的心理。他弯腰含住她战栗的乳尖,拇指抚上那颗探出头的阴蒂,沙哑着问:“那你告诉我,该叫我什么?”
快感又被刺激,可他却好似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阈值在哪,在身体里的浪潮又要吞噬她的时候移开了手。
难耐的身体让她摇着头哭了出来,她终于向他妥协,就像这段婚姻的开篇一样,没有一点办法地顺从下来。
“……老公。”
他捏着自己腰身的力气骤然变大,男人喘着气问:“再说一遍?”
“老公。”
他盯着鄢琦哭红的眼,用力吻上了她的唇,将她所有的呻吟都一口吞下,再次重重插进她的身体。
阴茎上凸起的青筋在她穴肉的褶皱上不停刮蹭,龟头反反复复顶弄着花心,汁液从两个人交合的缝隙里不停地溢出,在床单上留下一片湿润的水印。
“再说。”
他轻轻咬了一口她被吻到红肿的唇,腰腹动得越来越快,连花心那个紧紧闭合的小孔都开始失守,轻轻地吮吸起龟头上的小孔,爽意就像一场风暴一样聚集在他脑后。
“啊……轻……”濡湿的睫毛不停地抖着,她被他顶在床头,四肢都被钳制地毫无缝隙可逃,快意在小腹堆积,指数倍增长,她颤抖着开口:“老公。”
“琦琦……”他仿佛喟叹一般叫她的乳名,按捺不住内心那个掠夺欲极强的自我,手掌压在她的头顶,不允许她的眼神偏离分毫,身下动得一刻不停。
两个人在大床上疯狂地起伏,直到他顶在宫颈外的一片凸起的皮肤上时,女人在这样的刺激下挺腰,高昂地叫了出声。
他及时退开,却依旧被她喷出的潮液打湿了小腹。他盯着高潮时忍不住蜷缩成一团的妻子,低下身将她搂紧,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。
男人低头吻了吻她耳后的伤疤,将人抱进卫生间的浴缸里,一边放起温度适宜的水,一边压着她的手腕,把她抵在浴缸旁的单向玻璃窗上,轻车熟路地再次贯满她的身体。
“不要了……”
她的声音微弱又沙哑,红着眼在玻璃窗的倒影上对上他如狼一般的目光,肩膀瑟缩着却逃不开承受新的一轮情潮。
温热的清水在脚边堆起,可她却被男人顶到双脚快要离地的程度,肉体交合处黏腻的水声甚至盖过了清水流动的声音。
他依旧在自己耳边重重地呼吸,大手扶着她的小腹,阴茎又重又深地操弄起她的身体。臀肉在他手里变化着形状,自己身体上下所有的反应都被他熟知。
她从没想到和他的性爱会是以自己完全无法抵抗的局面进行。
就像他们的关系。
鄢琦无助地闭起眼,被他撞得喘息连连,她又开始带上哭腔呜咽呻吟,穴肉的每个褶皱被他磨平。每次男人抽出时,穴口的软肉都被带得外翻,好像要把她藏起的灵魂拖出来一般强势。
“又要高潮?”
他揉按着自己颤抖的小腹,轻声取笑敏感到极致的自己,大拇指探到她的身体前侧,一路滑进她的腿根,在她的眼前亵玩起那颗肿起的阴蒂。
她咬着牙想去阻止,双手抱着他的小臂,企图将他的手移开。可男人却直接抓住她柔软无力的小手,一把拉进她的腿间,抓起她的食指和中指,引导她自己逗弄那副要融化在他身下的身体。
“不……”她触电般想要收手,可却被关铭健有力的大手拽住,逃无可逃。
“不要这样……”她羞愤地想哭,眼睛却依旧望着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。
那根硬烫到有些发紫的阴茎还在她的腿心进进出出,水液从腿根不停地流下,而她此刻的动作却像是当着他的面自慰一般。
明明是他强迫的,可看上去确实她迫不及待一般,两指勾进阴唇里,夹起发烫的蜜豆反复揉搓。
“那要哪样?”
他又一次在她高潮前夕停了下来,勾唇问:“你要什么?琦琦,告诉我。”
她忍不住勾起脚尖,呜呜哭了出来。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,空虚的感觉强烈到她并起膝盖,趴在玻璃上夹腿。
“Alex,别这样……”
她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臂,败给了理智,忍不住向他求饶。
“你要什么?告诉我。”
鄢琦对他这幅等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彻底投降,她用力闭了闭眼,声音都带上弱气:“要你。”
“我是谁?”
他奖励似的扶起粗长的肉棒,帮她抵在空虚的穴口上,浅浅地戳刺起来。
“Alex……”
他在她的臀上轻轻抽了一下,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意,“琦琦,是这个吗?”
“……老公。”
“好乖,”他重重地叹了一声,手掌轻抚她脆弱的脖颈,下身却重重地塞满她的穴道,又急又重地凿在软烂的花心上,操得人再次抽搐不断。
“琦琦,”他抬起女人的脸,强迫她盯着玻璃里倒映的自己,“我是你丈夫。”
“我会永远是。”
他急躁地压住她的小腹,将她按向自己,疯狂抽送起来。龟头每一次都顶在她娇软的宫颈外,然后撤离到穴口处,每一个来回都蓄满了让她无法自拔的力道。
“呃啊……”
他没再退开,强迫自己夹着那根滚烫的欲望高潮。宫腔里爆发出的水液被他堵在身体里,小腹都鼓起一个微弱的弧度。
被温热的水液包裹着,穴肉还在疯狂吮吸亲吻着自己的阴茎,他咬牙努力对抗着这样巨大刺激。
给她的新婚夜不会这样结束的。
他稍稍撤开一些,又猛地撞了回去,听她哽咽着喘息,大手覆上了两团战栗不停的胸乳。她没能蜷缩起来,安全感匮乏的当下,她只能下意识靠紧他的胸膛,缩进唯一的热源里。
“好涨——”
她哭着摇头,想要阻止他再一次开始的新一轮抽送,却对情欲无能为力。身体好像彻底成了他的囚徒,他太敏锐,一来一回间早就摸清了自己身体的极限。
她被哄着喊了一整晚的“老公”,生理眼泪也没停过,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高潮时,在男人的怀里昏睡了过去。
半梦半醒间,有人在替她卸妆,替她轻柔地擦洗身体。可身体倦怠到了极致,连脚趾都泛着丈夫带来的酥麻。
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身体里那个冷静的自己来到她身边,席地坐了下来,抱着日记本静静地记录着:“苏黎世时间9月10号,和他第一次有了身体联系。”
“我们要开始重新思考,性和爱的关系是什么?如果有一天沉迷这种性,会不会意味着也会对这个人感兴趣?”
“不会!”Ivy随地坐了下来,鄙夷地看了眼躺在丈夫臂弯里的自己,“性是性,因性而爱是很愚蠢的事情。”
“Ivy,你冷静点,”那个冷静的自己推了推琥珀框眼镜,“我没有说她要因性而爱,我是在思考,性到底是什么?”
鄢琦的眉心拧得越来越紧,那些聒噪的声音像细针般往太阳穴里钻。
“Ivy,你们该让她睡个好觉了。”
丈夫的声音贴着耳廓漫进来,她才感觉到自己分裂的灵魂渐渐归位——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自己合上日记本,起身时甚至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裙摆,和另一个暴怒的Ivy一起消失在她身旁。
他的唇压上来时,眉间那道褶皱被热度熨得舒展。他紧紧从后拥住鄢琦的身体,轻轻地对她说:“琦琦,好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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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 马背
报纸上的林登霍夫山已染上初秋的锈色,一片枫叶书签贴纸粘在报纸角落,像封未拆的血色战书。关岭的指节在拐杖雕龙纹处泛出青白,冰冷的目光刺得林卓宁往沙发边缘缩了缩。
“爸,您喝茶。”
关铭健将仿汝窑天青釉茶杯推过茶几,雨前龙井在杯底舒展成孔雀尾的形状。
本该是中式仪式,却在这座金碧辉煌的欧式宫廷风酒店里进行,清冽的茶香混着套房浓郁的豆蔻熏香,显得有些不伦不类。
九月初的阳光穿过琉璃钟摆件——分针刚好走到30,该敬茶的时刻,茶几对面却空着本该跪坐新妇的缎面蒲团。
这两个蒲团是关岭叮嘱过,从h市的老宅千里迢迢带来,原本此刻两个晚辈应当毕恭毕敬地请他喝茶,说些吉祥话,听他的教导。
可此刻连他这个好儿子都只是闲散地立在窗边,米色亚麻布料裹着修长身躯,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漫不经心的金边。年轻人单手插兜的姿态,丝毫没有跪他的意思。
终究是忍无可忍,关岭的手杖突然在地毯上碾出深痕:“鄢琦呢?”
“她身体不好,因为婚礼的事多有劳累,该多休息一会。”年轻男人笑着将茶杯又推进半寸,釉面倒映出父亲抽搐的嘴角,“尝尝吧,我岳父送来的明前龙井……据说能缓解滑膜炎。”
拐杖头突然砸在茶几上,震得茶宠金蟾嘴里含的玉珠叮当作响。关铭健却俯身拾起被震落的枫叶书签,指尖轻轻划过叶脉:“振海的禁闭也关了十多天了,我想他也向组织认错了,等回h市我就接他出来。”
他看见父亲瞳孔骤缩,嘲讽地无声笑着。那个犯下错误被关在军队的婚生子,可是关岭用半生权势喂出来的心头肉。不过可惜,论计谋与狠辣,关振海根本上不得他的谈判桌。
关铭健看着父亲青筋暴起的手接过茶杯,釉色天青的杯壁映出老人颤抖的指节。
“另外,爸,老宅的东西未必都好,就说那个雕花木窗,能经得起几个台风天的摧残?修缮这件事,还是该有点新意。”
“这些过时又封建的东西,”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地上的蒲团,“我们也得跟着时代变变,总是做守旧派,有什么意思呢?”
他的话刻意在“守旧”两个字上加重了些,话锋紧接着一转,“所以我打算让琦琦来负责老宅修缮的事。”
“不行!”
关岭将茶杯摔在桌上,茶水从杯里震荡着溅了出来,拐杖砸向大理石茶几,“这种东西岂能儿戏?”
“没有儿戏,”关铭健不认可地摇头,“最终方案和预算都会送到我这里,您既然退居二线了,该好好休息才是。”
“振海回来后,您之前给铺的路想必是走不下去了。我打算送他去邻省的n市历练两年,愿他在华东军区做出点成绩。”
“您教我的,手足之间要相互帮衬。”
关铭健的声音很轻,像在复述一段久远的训诫,可字字都带着刀刃般的冷意。
关岭浑浊的眼珠里映着长子挺拔的身影,他忽然转向林卓宁,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:“卓宁,你可真给我养了个好儿子。”
林卓宁的肩膀颤了颤,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。
“我不是好丈夫,也不是好父亲,那你呢?”他看向窗边背着光的长子,“你千方百计往上爬,我能理解。可如今你想方设法娶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,我看你是嫌日子太好过了。”
“关铭健,”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,手杖尖端直指长子的胸口,一字一顿:“我不会祝福你,更不会祝福你的鄢小姐。”
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,尘埃在光柱里无声翻涌。关铭健盯着那些细小的颗粒,忽然笑了。
“爸爸。”他轻声说,眼神空茫茫的,像是透过那些尘埃,看见了更远的东西,“你从来就没祝福过我。”
“可那又怎么样?”他缓缓抬眸,眼底终于浮现出某种近乎野兽般的锐光,“生存空间要靠抢,世界只认强者——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?”
他抬手,轻轻拨开胸前的手杖,像拂开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。
“我用您教我的方式一路常胜,您该欣慰才对。”
“时间差不多了,我让许尧送您和妈去机场,回h市后,早些休息。”
关铭健抬手看了眼腕表,铂金表盘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。同样的冷光映在那本《疯癫与文明》的法语原版烫金标题上,皮质封面在他掌心合拢时发出闷响。一周前巴黎索邦大学的旧书商寄来包裹时,附信说这是1965年初出版后,最后一本存世的全品相。
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收藏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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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疯癫是社会权利的产物,‘精神失常’是旧秩序对异己者的暴力标签。”
她咬了咬钢笔的笔头,轻轻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。帮教授写文献综述,也不过只是开了个头,这段时间太忙,忙到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。
鄢琦穿着宽松的丝质睡袍,倚靠在床头,看着窗外的知更鸟正啄食最后几颗山茱萸果实,振翅声与落叶声混成初秋的白噪音。
胸口袒露出了一大片暧昧的痕迹,浑身都泛着放纵后的酸麻,可感官突破极致后,大脑的确归于绝对平静。
那片真空区里的两个自己消失了,只剩一片亟待重建的学术废墟。她又给钢笔注满了墨,拿起床头柜上的金边信纸,一行一行地写下新的思路。
床边还有几个纸团,上周仔细思考过的大纲再次被她一一否决,几本笔记随意散落在蚕丝被上,一切看上去都很混乱,可清晰的想法却顺着她的笔尖一点点流淌出来。
黑胶唱针突然落在唱片纹路上,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的弦乐像月光般漫进房间。她不必抬头就知道是谁,那件熟悉的风衣落在肩头,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,还有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。
可他只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,连翻文件的声音都克制得刚刚好。
指尖轻轻顿了顿,她有些不知该用什么姿态去面对这个成为了自己丈夫的男人。于是她沉默了片刻,却依旧没有抬头。
钢笔突然写不出墨了。鄢琦用力甩了甩,一滴墨溅在信纸上,恰巧盖住她涂改多次的“discipline”(规训)一词。这个意外让她终于抬头,目光掠过丈夫低垂的睫毛,她终究是抿了抿唇,主动打破了沉默。
“一睁眼就八点多了……”她嗓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,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睡袍的丝带,“怎么不叫我?”
男人放下手里的文件,圆珠笔笔尖从预测模型的某个数字上移开,他挑了挑眉:“叁点多才睡,你该多休息。”
“……”
鄢琦耳尖倏地红了,低头假装整理膝头的稿纸,唇瓣无意识地抿了抿。
早知道不和他说话了。
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绯红的耳廓上,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。他合上文件,走到床边坐下,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。
“琦琦。”他低声唤她,吻落在她唇上,温热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咖啡苦香,“早安。”
“……早安。”
男人低头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眼神,指腹摩挲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,低头再次吻了吻她的唇角,“放心,爸爸那边没说什么,他已经走了。我们明天回h市,给他敬茶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嗯?”她疑惑地眨眼,“为什么他提前走了?”
“因为我们在欧洲还有些事,”他目光扫过她写满的草稿纸,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献摘录和批注,“写完了吗?还需不需要时间?”
“差不多了,”她下意识将纸张拢好,指尖在边缘折出一道整齐的痕,却立刻被男人手里的东西吸引了目光。
书脊在晨光中泛着哑光的深蓝,鄢琦的指尖悬在书页上方,像是怕惊扰什么。她翻开厚重的封面,纸张散发出陈旧油墨与皮革混合的气息,
“谢谢。”她记起曾给他看过那个书单,终究还是开口轻声说,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页边缘的毛边。
“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送你这本?明明你的收藏书单很长。”
鄢琦呼吸一滞,指尖用力摩挲着扉页上福柯的亲笔签名。
他的亚麻衬衣袖口挽到臂弯,那个被洁白纱布掩盖的牙印却仿佛在跳动一般,夺走了她的目光,让她心口发慌。
“精神病院用铁链锁住病人,称其为治疗。”他翻到书中插图页,18世纪的镣铐素描旁,书籍的上一位主人曾用红笔画过惊叹号的段落赫然在目。
——所谓治愈,往往是谋杀死一部分自我。
关铭健平静地合上书,将她的双手包进掌心,将她单薄的肩揽进怀里:“琦琦,我不会逼你去矫正人格,那和杀死一部分的你没有区别。如果你享受做以前那个Ivy,那就做下去。”
“所以在我这里,不用害怕。”
“可我会让你蒙羞,”她的左手正无意识掐着右手虎口,“他们会说,你娶了个疯女人。”
关铭健忽然笑了起来,抓过那只用力不断的小手,阻止她继续用疼痛保持清醒的动作,“这个圈子里的疯子还少吗?只是他们拥有权力,这个世界就会沿着他们的方向,为他们辩护。”
“这就是你想要爬上去的原因吗?”
她低头抿着唇,一手抓过他的领口,第一次直面看他幽深的眼,直截了当地问他。
大手顺着她的脊背轻拍了几下,他静静看着妻子美丽的脸,勾起唇角没有回答。这个充满攻击性的姿势让他瞳孔微微扩大,可他却感到欣喜。
这才是她,她有棱有角,有生动的个性和任性的脾气。
他喉结在她指尖下滚动,男人托着她的臀,一手将她从被窝里捞起,“这个答案,我们会慢慢一起去探索。在此之前,我们先去趟马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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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特意命人在马鞍上铺了层软垫,左手松松挽着缰绳,右手朝她伸来。
鄢琦脸上红晕未消,略带嗔意地瞪了他一眼。
马术本是她的强项,纵马驰骋这片草场根本不在话下,偏偏此刻腿心还残留着隐隐酸胀,连小腹都泛着微妙的酥麻。方才他替她系头盔搭扣时,薄唇几乎蹭着她耳垂问:“还疼不疼?”
哪里还有初见时温润端方的模样。
关铭健不容拒绝地托住她的手肘,半抱半扶地将她送上马背。胸膛紧贴着她后背时,低笑随着呼吸灌进她衣领:“委屈你和我共乘一匹了。”
“.....哦。“
她泄愤似的揪了揪软垫上的羊毛穗子,抬眼却看见不远处立着匹通体雪白的阿拉伯马。马背上的欧洲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,朝他们颔首致意。
“坐好。”关铭健突然夹紧马腹,风掠过耳畔的瞬间,她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给你介绍个人。”
白马上的男人伸出手:“Alex,新婚快乐。”
“这是Mitchell。”关铭健回握时,指尖在她腰侧暗示性地一按,“我在苏黎世最信任的资产管理人。”
鄢琦忽然僵住,却看Mitchell正从公文包取出低调的黑色文件夹,一脸认真地对她宣读。
“根据新条款,”眼镜片后的蓝眼睛意味深长地扫过关铭健搂在她腰间的手,“鄢琦小姐将永久保留华银集团10%的投票权——无论精神鉴定结果如何。“
“这是要做什么?”
她蹙着眉头回头去看丈夫,眼神掠过那份再叁修改的婚前协议,不解地问。
商场如战场,明面上的对赌协议不过是序幕。即便关铭健在鄢鼎那里赢下一局,暗处的冷箭依旧防不胜防。
他太了解鄢以衡的手段,他随时可能拿出一纸精神鉴定,以监护之名,将她应得的股权尽数吞没。
“琦琦,”关铭健的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的婚戒,“你得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。”
Mitchell推了推眼镜,英语里带着瑞士德语区的腔调:“Alex在为你铺设防线。”
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。关铭健正把玩着她的手指,将她的掌心缓缓展开,他低头嗅着她发间茉莉的香气,喉结滚动。
的确是铺路,只不过每条路都通往他身边。
在他的价值观里,人与人最深刻的关系一定是利益绑定,而这些条条框框,是给她的无形锁链,无论她逃到哪里,她身上属于自己的利益链条都会把她锁回来。
他看着她迟疑着签下了这份协议,眯起了眼。
他的利益共同体,他的妻子,他的心头至宝——他握紧了缰绳,微不可闻地笑了——此生都不再会有机会离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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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 明暗
丝巾被风掀起时掠过露台栏杆上攀附的月季,周芙伶指间的烟卷在黄昏中明灭。年轻男人的挺拔身影背着光一步步向她靠近。
“你给了她财富和地位,”她吐出一缕烟雾,目光落在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抓痕上,“却没打算给她驾驭这些的能力。”
“琦琦志不在此,她不喜欢商科,更讨厌和钱有关的事,”关铭健毫不避讳她的眼睛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栏杆上月季的荆棘,“如果需要,她可以自己选择资产托管。”
“但你已经带她见过一位托管经纪人了,”她拧灭了烟,“Mitchell…不错的人选,但最主要的是,他是你的人。”
“妈。”
关铭健凝视着远处酒店亮起的霓虹,轻叹了口气:“我的人,我才能信得过给她用。如果您介意,从明天开始我会给琦琦找理财老师,资产托管也会交给周家在加拿大的人脉。”
周芙伶看着他的侧脸,没什么情绪地勾起唇,“Alex,你很聪明。”
“你知道我怕什么。鄢鼎已经盯上了周家的财产,所以我不可能把琦琦的立身之本带回加拿大。”
“但我会说服她去学控制财富的能力,”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,递出一张名片,将露台留给翻找烟盒的他,“这些你不能干涉,我已经请好了人,她叫周卿。”
关铭健拿起名片,扫了一眼上面的联系方式,对着周芙伶的背影说着:“您安排的人,我当然欢迎。”
当露台门咔哒合上时,周芙伶并没有回头回应他的话。只剩黄昏的冷风包围着他,他低头滑动打火机,点燃了一根烟。
他转身望着那片月季丛,墨绿枝叶里藏了一朵还没来得及盛开就将凋零的花苞,让他突然想起今早鄢琦蜷缩在蚕丝被里的模样,那幺小一团,连呼吸都轻得像是随时会消失。
手上无意识地玩着打火机的开关,窜起的火苗照亮他下颌绷紧的线条,关铭健右手拇指不停摸索着无名指上那枚铂金素戒。
——周卿可以教她操纵金钱的游戏,但若那女人敢教她如何逃离丈夫的臂弯……
他又转过身来,站在露台的阴影里,隔着玻璃门凝视鄢琦。
餐厅暖黄的灯光描摹着她的轮廓,她正低头切着盘中的舒芙蕾,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。这样安静美好的画面,却让他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暴戾。
——只有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才不会再离开。是不是该对周家弃之不顾,她才会只剩自己这条退路?
指间的香烟灼痛了手指,他才猛地回神,拧灭了烟头。
鄢琦就在这时抬起头来。她嘴角还沾着一点奶酪,杏眼里盛着朦胧的水光,像只懵懂的小鹿。她歪了歪头,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站在外面。
关铭健掐灭了烟,喉结滚动。那些阴暗的念头在触及她目光的瞬间土崩瓦解。他整理好表情,推开玻璃门时带进一阵夜风。
“你最近吃了好多甜点,该去牙科复查了。”他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,手指抹去她唇角的奶酪,下唇动了动。
“哦。”
她悻悻地放下刀叉,又听他说起:“琦琦,蜜月可能要推到圣诞前后,靠近年底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,抱歉。”
“不会。”
她下意识捏住餐巾边缘,茶汤映出她微微松解的眉心。窗外喷泉突然亮起灯光,那些飞溅的水珠倒像她此刻暗自庆幸的心绪。
银叉落在瓷盘上的声响格外清脆。鄢琦低头时,一缕头发从耳后滑落,正好遮住她松了口气的表情。
蜜月,两个人无时不刻地相处,对她来说,听上去并不像是一件好事。
关铭健注视着妻子突然放松的肩线,低垂的睫毛隐去他眼底的晦暗。
他知道她在庆幸什么。关铭健伸出手,将她滑落的那缕头发别回耳后,指尖擦过耳廓时,妻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。
他忽然有些胸口发闷,他原以为推迟旅行会让她失望,却没想到她如释重负。
她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,他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。他收回手,语气平静,“h市要建马场,我会在那边帮你登记,平时想去玩的时候,随时去就是了。”
“好。”
鄢琦点点头,目光落在他的领口的领针上。深蓝色的宝石配上了银白色的麦穗底托,这是她上周随意用手头材料做的回礼,感谢他带自己去了那场有趣的音乐会。
她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镶嵌和打磨,明明只是一份随手的礼物,却没想到他真的天天戴着。
她以为一夜春宵后,她面对自己的丈夫能够更自然一些。可她看见的,她感受到的,和她的直觉大相径庭。
她觉得他很危险,不可相信,可男人却总是做着很温柔的事情。哪怕细小到书桌台灯爱调到哪一档,关铭健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她好像被丢进了蜜罐里,可脚却踩不到底,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坐在罐底,还是会被虚假的甜蜜淹没等死。
“太太?”侍者轻声询问。鄢琦这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摩挲着餐刀,金属冷意渗进指尖。
关铭健笑着将刀叉从她掌心抽走,轻点她腕间跳动的脉搏:“刀叉这样摆,会让人误会你不喜欢主厨的手艺。
她看着眼前几乎没动的甜点,餐盘里的舒芙蕾塌陷成一片甜腻的废墟。
她抿了抿唇,将刀叉移开,“我爹地说,我跟你回大陆以后,当周得回香港回门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他牵起鄢琦的手,拿起湿毛巾替她一根根擦净手指,揽着她的肩向外走去,“回门礼节上的事情不用担心,我已经问过你妈咪了,机票也买好了。”
“比起这些,你可以先想想,”他看着她乖巧的侧脸,没忍住在她唇边亲了亲,“去Sam的演出要穿什么。”
她愣了一瞬,转头时发丝扫过关铭健的衬衣纽扣,“他的证办下来了?”
“嗯,前天交到他手里了。”
“谢谢,”她回过神来,唇角微微扬起,穿堂风吹起纯白的裙摆在脚边飞舞。
“这句真心多了,”他抬手拂开黏在她唇边的碎发,指腹若有似无擦过那颗小小的唇珠,“其他的都是在敷衍我呢。”
“……哪有。”
鄢琦别过脸去,耳尖却诚实地泛起红晕。她快步往前走,细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脆响。
关铭健叁两步就追了上去,手臂一伸就将人带进怀里。老城区的拱廊投下斑驳光影,他的拇指在她腰窝处画着圈:“再说一次?”
“......谢谢。”她被迫停下脚步,周围德语交谈的游客好奇地望过来,“Alex。”
关铭健挑起眉低笑一声,手掌突然用力,将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,“Alex?是这个吗?”
行人往来如织,她红着脸瞪他,却看见男人得逞的笑意。最终败下阵来,声音细若蚊呐:“......老公。”
“我的荣幸,琦琦。”他笑着吻了吻她发顶,假装没注意到她气得偷偷踩了他的影子一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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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 监听
雨水顺着青瓦屋檐砸在石阶上,一串串算盘珠子崩落似的声响,仿佛砸在她心口。
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踝虚浮地晃了晃,小腹传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胀感。他好像对自己的窘境了如指掌,喉间压低了笑意,扶着她的腰,一点点陪她缓步向前。
在返程的私人飞机上,他在自己半梦半醒间,手指探进她的腿心,又抠又搅,舌尖吮咬那颗泛红的阴蒂,弄得她身下的床单湿了又湿。
她喘得浑身发汗,四肢无力地倚靠在他怀里,可罪魁祸首却继续将硬挺的阴茎送进她腿间的缝隙,蛮横地冲撞起来,像是要将她溺死在情欲深海里一样。
直到下了飞机,坐上他的轿车,小腿肚子都还在发颤。
婚前看着他总是穿着规矩正式的西装叁件套,甚至在相处的日子里,他从不逾矩,每每两人相处时,永远规矩守礼。
她鼓起腮咬了咬牙,看着丈夫眼里的调笑,生气地移开了脸。那时谁能想到他会这么没羞没躁,一遍遍试探她的感官上限,嘴上也没个遮拦,上了床那些羞人的话就说个没完。
“累不累,要不要去换平底鞋?”他扫了一眼提着她贴身行李的阿昀,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。
“不用了,”鄢琦摇了摇头,“高跟鞋正式一些。”
“你舒服最重要,”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,侧头看了眼回廊上摇晃的风铎,眼底有了团晦暗的火焰。
每当宅斗到激烈处,风铎的铃声就会格外刺耳,仿佛一个警钟,宣告下一场失败者的死亡。
他忽然停了下来,隐在回廊拐角处的阴影里,渐大的雨幕无法浇灭暴戾的沙尘,他背着鄢琦,脸色低沉的可怕。
如何能忘,年幼的他跪在这个长廊上,被关岭用戒尺抽打到满背血痕。那天关振海的母亲一口咬定是他打碎了祠堂供器,于是父亲就不分青红皂白,怪罪在他头上。
当时他就这样听着摇曳的风铎声,死死盯着躲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的关振海,咬牙忍耐着。那片被搜出来的玉器碎片,就是这个弟弟亲手偷藏进他书包的。
“……Alex。”
妻子的声音叫醒了他,他回头的瞬间,才发现她被自己攥到发白的小手。关铭健连忙放开,将她搂进怀里,“对不起,刚刚想到了点不好的事情,是不是捏疼你了?”
鄢琦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的表情,僵硬地拍拍他的脊背,“没事,你还好吗?”
“……”他没说话,清淡的晚香玉香气在他的鼻腔萦绕,勉强替他压下胸口的淤堵。指尖下是提前两周就替她定下的旗袍,月牙白和珍珠粉交织出大片大片的花丛,衬得她的面容愈发娇艳。
佣人低下头匆匆走过,刻意清了清嗓子,提醒他们时间快到了。男人不耐地叹了口气,松开环抱妻子的手臂,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,“走吧。”
他一步步跨越长廊上的门槛,鄢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高跟鞋砸落地面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清脆异常。
“这里规矩很多,是不是?”
他忽然背对着她发问,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。
“……香港规矩也很多,”她抿了抿唇,抬头却在他晦暗不明的目光里读到了些许落寞。
“这里马上要改造翻新,你来做,好吗?”
“……我?”
她惊讶地睁着眼睛,迟疑地反问:“不太好吧?”
“没事,你来做,我在这里,他们不敢说什么。”关铭健牵着她的手跨过最后一个台阶,单手捧着她尖俏的下巴,“你不喜欢的规矩,就废除,以后香港的规矩也是。”
她的步子顿了顿,盯着地面上的小水洼,抿唇不语。男人看她这幅纠结的模样,笑着用力捏了捏她的手,“琦琦,我们会做到的。”
“赶走不喜欢的东西,建立我们想要的,去过我们的新生活。”
“……”
一缕发丝顺着耳畔滑落,她低头看着两人正对的鞋尖,那颗他在自己身体里埋下的火种又开始跳动生热。
那是一种冲动,让她摒弃前二十四年的条条框框和家族利益,也要相信他和他说的话的冲动。
她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了握拳,咽下想要向他说“好”的冲动。佣人再次咳嗽着提醒他们,她才回过神来,跟着他的步子一步步走进正厅。
正厅的雕花门楣上贴着大红“囍”字,林卓宁坐在太师椅上,膝头搁着杭绣缎面的“百子被”,挤出几分笑意,对着鄢琦轻轻颔首,余光却瞟向身旁丈夫阴沉的脸色。
鄢琦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水,迎上关岭冷漠的目光,捧着越窑青瓷盏的手指微微发抖。茶汤里浮着两枚青橄榄,是h市人讲究的“捧元宝”,可浸泡太久已经泛出苦涩,即便加了足量的冰糖金桔,也无法掩盖。
“爸爸,请用茶。”
她刚屈膝,关铭健的手已经托住她肘弯。本该跪的蒲团被换成丝绒矮凳,关岭盯着这个儿子扶住妻子的手臂,鼻翼翕动,却在对上长子眼神时,僵硬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。
甜意依旧盖不住关岭心头的怒意,他随手将茶盏往案几上一甩,茶水从茶杯边缘一同溅了出来,滴落在身旁的续弦妻子手臂上。
“甜茶甜到底,新娘有福气。”林卓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嘴里依旧念着老话,手里递来厚厚的红包,起身替她带上珍珠项链,一颗颗大小相似的南洋金珠,在阴雨天里依旧光彩夺目。
“……坐吧。”
关岭捏紧了手杖,隐忍着吸气,不愿多看鄢琦一眼。
“这个是妈给你做的,”关铭健主动拿起案几上的桂花糖,“怕你吃太甜,加了点柠檬汁,尝尝看?”
鄢琦接过晶莹剔透的糖块,轻轻咬下一个小角,桂花香瞬时在口腔中环绕,她乖巧地向着林卓宁的方向微笑:“谢谢妈。”
“你喜欢的话,以后我做多一些给你们送过去。”她笑着应下,眼神却落在儿子和她交迭的双手上,微不可闻地叹气。
精神有问题的女人。
这个评价像根刺扎在心头。过去她只觉得鄢琦安静得过分,直到听见关岭摔碎茶盏咆哮:“你儿子娶了个疯子!”她才在震怒的丈夫与冷笑的儿子之间,拼凑出真相。
她从未见过关铭健对哪个女人多投注一眼。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,几乎全部倾注在事业和宅斗上。
一晃这么多年,关岭的发妻早已死于癌症,成了一捧黄土。她从没想过关岭会把她接回关家,可也是这么个雨天,二十七岁的他踩着关岭最器重的几个老臣尸骨,把父亲逼到疗养院“静养”。
等到她再见到关岭时,他几乎满头花白,疲惫地在结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,从正门迎她进门,族谱上的长子名也正式从关振海变成了关铭健。
他像那匹头狼,领着自己的势力四处征战,她以为儿子会找个强势有背景的女人联姻,以至于最初听说他要娶鄢鼎独生女,她还庆幸过。
可见到鄢琦的那天晚上,她心口却生出一阵慌乱。
他到底想要什么?
“二叔那边的人已经疏通过关系了,振海后天会回家。”
关铭健轻呷了口甜茶,橄榄的涩口感让他眉头轻皱,他将茶杯放下,好整以暇地看着关岭的表情。
关岭的手杖突然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。晨光透过雕花窗棂,将老人抽搐的面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。
“我知道,”他嗓音里像含着沙砾,“万银和华信合并后,总该给关家子弟留几个位置。”
“简历推给我就行,我会看看哪里适合,面试流程照走。”
“是关家人,”关岭用手杖捶了捶地面,“你堂叔公的嫡孙!”
“爸,”关铭健笑得有几分轻蔑,“去年万银清理了上百个关系户,今年华信会裁得更多。姓关在我这没用,我说过,金融领域的国资重组后,选贤任能。想要读书喝茶看报应付工作,就去石油公司,那不归我管。”
“无能者就下岗,给有能力之辈腾地方,万银现在是这样,华信以后也会是这样。”
“你……”关岭怒气横生,却被林卓宁突然打翻的茶杯截住了话头。茶盏跌落在地面摔得粉碎,褐色的茶汤在青砖地上蜿蜒。
佣人急忙赶上前来打扫,隔开了父子间的距离。
“我们中午再来陪您吃饭,”关铭健牵起鄢琦的手,在一片忙乱中站起身,“我带琦琦先去休息。”
鄢琦紧张地下意识攥紧他递来的手掌,紧紧跟在他身边,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才微微松开一口气。
“别怕。”
他抱了抱她的身体,带她进了自己在偏院的房间,在阿昀准备好的药箱里拿起那片薄薄的锡箔纸,“吃完药睡一会儿吧,我还有点事情,我让阿昀来陪你,嗯?”
鄢琦接过那颗药丸,轻轻点头。
男人陪她吃完药,替她掖好被角,就出了门,在拐角处见到了脚步匆匆的阿昀。
“周卿小姐说,她会先到香港,再同您和小姐一起回大陆。”
“好,都安排好了?”
“嗯。”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关铭健,面上迟疑片刻,还是决定说出来,“我把窃听器装在他们上课的房间的画框里了,这个是音响。”
“但是周小姐那边,应该会很谨慎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关铭健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音响,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,“你先去陪她,看紧一点,我就在偏厅。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20 鼓励
“吃饱了吗?”
车厢里弥漫着皮革与雪松混合的气息,关铭健揉了揉她的手,在昏暗的车厢里侧头看着她宁静的脸,唇角勾起。
“……嗯。”她揉了揉依旧空空如也的小腹,眨眼的频率又快了几分。她对z省的菜系有些不适应,腥甜的味道好不容易在龙井茶香下缓解了些,可更令人煎熬的是关岭鹰隼般的目光,每当筷子碰到骨碟发出轻响,老人眉间的褶皱就深一分。
食不言,寝不语。即便这算是第一次在关家吃饭,即便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家族里有名望的人,也没有人敢在饭桌上闲聊几句。
于是一整顿饭,她都只是默默低下头,缓慢地咀嚼着不爱吃的食物。喹硫平在血液里缓慢游走,像一汪温水托住她不断下坠的思绪,代价却是所有味觉都蒙上薄纱,连她爱吃的点心尝起来,都仿佛味同嚼蜡。
“琦琦撒谎了?”
“……”她扭头瞪了一眼身旁的丈夫,颇有不服地问:“什么叫‘又’?”
“上次在香港,你说吃过晚饭了,可是返程的路上,是谁的肚子饿到……”
鄢琦急急地捂住耳朵,耳根添了几分红晕,“你不许再说了。”
关铭健低笑着将羞恼的妻子箍进怀里,指尖捻着她滚烫的耳垂,气息灼热地拂过耳廓:“琦琦,怎么捂住自己的耳朵?”
“成语怎么说来着?”他的下唇轻磨她的耳软骨,“掩、耳、盗、铃。”
鄢琦整张脸埋进他胸膛,睫毛在西装面料上刮出细碎的响。捂住耳朵的指节透出粉红,和她的脸颊一起发着烫。
“所以,”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,大手抓起她的手,主动捂住了自己的唇,“你要这样捂住我的嘴,才对。”
湿热触感惊得她想抽回手,她猛地抬头,却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底。那双眼在车载香氛的蓝光里泛着捕食者的幽暗,哪有半点平日的温润。
鄢琦重重叹了口气,索性用力捂住他开开合合的唇,咬着牙瞪他:“那现在捂住了,不许你说话。”
鄢琦的指尖传来震动的酥麻,男人在她手下轻快地笑了起来。他的指节轻轻地在她腰后摩挲抚摸,只是几下就让她整个身体无力地软了下来。
“生气了?”
他捏了捏她想要收回的手,低头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,低声笑着:“好了,我错了,琦琦。”
“h市菜不好吃,我知道。我从利苑挖了位厨师过来,以后在我们的家,你可以每天告诉管家要吃什么。”
“他今早刚用海鲜市场的活虾熬了粥底,待会到家再吃一点,好不好?”
我们的家。
鄢琦眼色淡了淡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眼神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自行车流。那些永久牌自行车后座绑着菜筐,与香港街头清一色的山地车截然不同。
这里的一切都似乎还在起步阶段。
他的左手正交迭在她的右手上,铂金对戒的冰凉让她心口颤了颤,金属内壁上刻了“Alexamp;Ivy”的字样。
婚房的装修才只是刚刚开始。她暂时要住在他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公寓里,她下了车,远远望去广场的方向,大屏幕上播报着最近的股指涨跌,“万银”的logo就在不远处的写字楼顶。
他说他买下了顶楼两层,上下打通后,空间刚好够用。他已经给她留好了书房,衣帽间也会和她在香港的一样大,顶楼会客厅也被改造成了琴房,隔音棉足足用了两倍的量,她可以随时听喜欢的摇滚乐。
可除此之外呢?
她抿了抿唇,婚前协议里的那个会独属于自己的卧室,却暂时只能是个念想。所以在未来的几个月里,她都只能与男人共枕而眠,一点点习惯他不断收紧的拥抱。
“我找人来换的玻璃,”他拿着钥匙开了门,带她一步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,从背后拥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,“卧室和你的书房都会是落地窗,单面玻璃,外面看不见里面。”
她环视了一遍这套三百多平的房子,同他一起站在窗前看向对面的写字楼。餐桌上的天竺葵花朵新鲜得仿佛刚被采摘下来一般,她摸了摸柔软的沙发,是她熟悉的意大利家居品牌。
“你重新换过家具了吗?”
“嗯。换了些你会喜欢的东西,想着你能住得舒服些。”他看着鄢琦侧头撇过墙边那盏Tiffany玻璃灯,灯罩上停驻的琉璃蜻蜓同她纽约工作室里的那盏一模一样。
“这里不比浅水湾,没有海景,也不够繁华,我以前一个人住没什么特别的讲究,离公司近就好。”
“但我不能让你凑合,这里有什么你想换的,不用问我,直接换就行。”
鄢琦轻轻摇了摇头,小声回了句:“不会。”
她知道大陆的外贸还没那么发达,这种欧式家具要从g省的港口进口,单关税就要交走150%,报关等待时间更是漫长。
她有些难以想象为了凑齐这个他口中的“家”,他要费多大的力气去疏通海关,摆平繁琐的程序,才能在两周内做到这种程度。
“我让阿昀住在楼下了,有什么,你可以继续找她。”关铭健牵起她的手,走到柚木餐桌前,替她盛了一碗温热的牛肉粥。
“好。”
她点了点头,却看见男人递来一份文件。
鄢琦的指尖在文件封皮上顿了顿。深蓝色烫金标题下印着“h政发〔199x〕28号”字样。
“开发办的批文上周刚下来。现在用港币结算,汇率能多兑三成。正好避开外汇管制。“
“我会找人带你去房管局认门路。”他推来张国家银行存折,开户名是她,余额栏印着一长串数字,“大陆现在时兴‘炒楼花’,比香港杠杆更高。”
“未来长三角会非常发达。我把h市的俱乐部清单都交给阿昀了,包括新建的高尔夫场和马场,你随时可以去玩。但这些文件,我还是会交给你。”
“现在这个节点投资房地产,是个不错的选择。如果你有兴趣,也可以顺便为南洋珠宝行打入大陆做些铺垫。”
“琦琦,如果亏损了,不用担心,都算我的,需要钱就跟我说。”
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响,鄢琦的视线落在滨江滩涂的规划图上:“我要学赚钱吗?”
“这样说吧,琦琦。钱什么的,并不重要,你在h市算是从零开始,我只是不想你每天只能自己待在家里。”
“z大有哲学课,有兴趣你可以去听,我很希望你能有更多别的事情可以做。”
“这个时间点上的房地产……”关铭健顿了顿,忽然笑了起来,“你可以看做是投资,但也是一场乐高游戏。”
“你看这片即将开发的滩涂,”他点了点图纸角落里的大片空地,“未来是会成为z省的金融街,还是成为长三角的硅谷?我们无法完全预测,但却是历史的参与者。”
“你还很年轻,才24岁,我想你出去走一走,”他看着妻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,“如果你还是觉得排斥,那就回家继续做现在喜欢的事,让阿昀陪你出去玩。”
鄢琦放下手里的勺子,清脆的当啷声响起,她抬起头,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丈夫,“Alex,你知道爹地离开苏黎世回港之前,跟我说什么吗?”
鄢琦轻轻摇了摇头,仿佛谈论着别人的事一般,淡淡地复述着父亲的话:“女仔读再多书,最后都要返屋企相夫教子。”
男人毫不意外地挑起眉,伸出手轻抚着她耳畔的伤疤,“他说什么无所谓,你告诉我,你想做什么?”
“我还不想生孩子。”
“好。”
关铭健安静地等待着,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表达自己:“我想要先学会,怎么能保护我的孩子。”
“所以你说的这些,我会去试试。”
她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,手指微微蜷缩着,盯着那片空旷的滩涂和宽阔的江流。
这是她第一次觉得,这片陌生的江水,或许真的托起她想要的未来。
像他说的,去建立新的。
---
许尧递来传真时,他并没有心理准备,可当他打开文件袋时,里面的照片让他眼眶发疼,胸口的怒火瞬间烧到头顶。
一张张照片,都是满旭和她的照片。他不愧是美术生,他拍的鄢琦,每一张构图都精美又巧妙。有些照片只是他将镜头对准了鄢琦那张美丽又饱含哀愁的眼,可有些照片,却是不同程度的接吻照。
传真纸在关铭健指间发出濒死般的脆响。黑白照片上,鄢琦在兰桂坊的霓虹里仰头承接满旭的吻,镜头将她睫毛上的泪珠拍得纤毫毕现。她那时的头发还只是刚过肩,看上去已经是一年以前。
“鄢以衡在《苹果日报》下期头版预留了位置。”许尧压低声音,却被关铭健突然的笑打断。
他平静下来,慢条斯理抚平皱褶的传真。不愧是香港媒体最畅销的丑闻配方:豪门新娘、过往旧爱、露骨吻照,尤其是新娘已经嫁进大陆家族。
新婚燕尔,这不只是对鄢琦名誉的打击,也是对他的刻意侮辱。
“双倍价钱不够就三倍,那些报社的把柄可不少。”他扯松领带,金属领带夹在灯光下像柄小刀,“把所有底片都销毁,另外,把满旭给我找过来。”
关铭健掏出Zippo打火机,火舌一寸寸吞没那张亲密照片,“我后天带琦琦回香港,后天晚上我就要见到他。”
“这些照片只能是他自己拿出来的,”许尧点燃一根烟,“当年我们调查的时候,从没见过这些。”
许尧冷冰冰地笑着:“Alex,大概是冲你来的。他要带鄢琦走那晚,你强行将他扣在肯尼迪机场四个小时,等鄢琦回到你身边,你才放他走。”
“你侮辱他,他就侮辱你。”
关铭健用力捶了下实木办公桌,眼里狠戾的光闪了又闪,“倘若他只是冲我来也就罢了,可偏偏用的是伤害琦琦的方式。”
“是我对他太宽容了。”
【未完待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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