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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是说(先婚) (60-66) 作者:EIGGAM - 长篇色情小说

[db:作者] 2025-08-15 09:04 长篇小说 6750 ℃

【如是说(先婚)】(60-63)

作者:EIGGA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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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

“有些人说,‘我知道你的企图、你的理想,你势利、庸俗,然而我爱你。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,然而我爱你。’”

“可默尔索却在《局外人》里,却面对一个几乎完美的爱人平静地说:‘这没有意义,我想我我不爱她。’”

讲台上的女人端坐在评论家旁边,语调平稳,举止精致。她将这段话翻译出来,落笔般收束道:“所以可见,不要再问要多美丽、多优秀才会被爱。”

“爱应该是对爱本身的回应,是对充满爱意的灵魂的追寻,而不是将感情撒在贫瘠的荒地。”

鄢琦坐在台下,轻轻翻动着中法双语的宣传册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指腹默默摩挲着最新一期《巴黎评论》的哑光封皮,书页间飘出淡淡的油墨香。

她翻开日记本,写下毛姆的话,笔尖在句尾顿了顿,心口忽然有了些新的触动。她略微抬眼,却刚好对上前排一位年轻男人的目光。

他穿的很休闲,灰蓝色的羽绒外套下,是挺拔的脊背。他眉眼没什么情绪,目光却如测量仪般精准地落在她脸上。

鄢琦轻蹙眉心,下意识攥紧书页的角落。那人的眼神太过笃定,像是潜伏许久的等待,可他适时移开视线,没有和自己搭话的意思,好像一切又都是她多心的幻觉。

中场休息的铃声响起,鄢琦瞥见他走向讲台,女翻译接过他递去的玻璃瓶装乌龙茶,指尖在他掌心轻快地一划,狡黠地做了个鬼脸。年轻男人无奈地笑笑,替她换下满是速记的稿纸。

她听见女翻译凑近男人耳畔,狡黠地问:“江行远,听懂了多少?”

年轻男子熟练地两指轻捏住她的唇瓣,打断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,盯着她委屈不满的表情轻笑:“法文没听懂多少,倒是听出某人又在借毛姆敲打我。”

她无意窥探那对年轻恋人的私语,抱起笔记和宣传册,沿着讲堂边缘的阴影悄声离去。

寒风掠过中庭,吹散了她鬓角的碎发。鄢琦独自坐在花岗岩长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。

周卿的沉默,丈夫近来若有所思的神情,这些细碎的疑云,或许只是自己过分敏感的捕风捉影?病得这些年,她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想,抑郁会篡改人的记忆和感知,以至于她甚至不相信自己。

可是这段时间大约是过得太顺心意,日记本上空空如也,她摸着发凉的脸颊,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。

阿昀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,展开的羊绒披风隔开了凛冽的寒风,她弯腰笑着问她怎么出来了。

鄢琦只是摇了摇头,讲堂的彩绘玻璃窗透出暖黄的光,将她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:“我想自己静下。”

阿昀闻言微微一怔,随即会意地欠身退后,给她留出一些空间。

鄢琦将微凉的指尖藏进羊绒大衣口袋,踏着斑驳的光影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。她不知道要去哪,距离回家和他吃晚饭的时间还有叁个小时,足够她理清那些盘桓在心头的话。

她数着步数,却在石板路的另一头站定,回看起大讲堂的方向。风送来远处咖啡厅的手风琴声,让她想起那时在苏黎世的椴树下,她也曾经回头去看那些飞起的白鸽。

可这次不一样。

那时她不会把问题提出来,而是像强忍着鞋里的沙子那样,小心翼翼地在这场婚姻里行走。可如今这一次,她要把那些辗转反侧的心事,一字一句说给他听。

不管他隐瞒了什么,她都要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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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不好玩?”关铭健扫了一眼她随意放置在玄关上的手册,将外套递给佣人,转身拉起鄢琦的小手,一起走到餐桌前坐下。

“还行,”鄢琦点了点头,一手接过他递来的汤碗,“刘捷约我过两天去打网球,她说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,如果有空的话,她带上魏总,我们四个人一起。”

关铭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,“周六下午,应该是可以。去吧,我们一起。”

他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牛腩,金黄的咖喱汁顺着筷尖滴落在她碗里。

“怎么今天没有分享环节?”他笑着捏了捏鄢琦的手腕,递过餐巾,“鄢老师以前听完讲座,看完会展,都会回来给我补课的。”

鄢琦的筷子尖在牛腩上戳出细小的孔洞,咖喱的香气氤氲在她面前,她心不在焉地说着:“她们今天讨论了加缪和莫泊桑…”

“嗯哼?”他等着妻子接下去的话,心口忽然发冷。他对她的情绪向来感知敏锐,她今天似乎不太对劲。

他静静地等着妻子开口,只见她红唇蠕动片刻后,抬头望进他的眼睛,平静地唤了他一声:“Alex。”

她放下筷子,瓷勺碰到骨碟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

餐厅吊灯透过玻璃杯,投下碎玻璃一般的光晕,他忽然觉得刺眼,眉心压低了些许。他也放下筷子,沉默片刻后,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两下:“我收到了政府文件,他们要求一批企业追加天价保证金,其中有你妈咪控制的叁家公司。”

鄢琦的指尖突然掐进掌心,他立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,感受她脉搏急促的跳动:“万银已经出具最高额担保函,请求豁免这笔保证金,这些你不用担心。”

鄢琦拧起眉头,“可是我想知道,是普遍性政策,还是有人……”

“……”关铭健轻叹一声,拇指抚过她绷紧的虎口,“这就是问题所在,所有企业都要整改,但只有周家,叁年前的外资备案漏洞都被翻出来。”

“是不是有人在针对她们?”鄢琦想起那封恐吓信,轻咬起下唇,“周”字上的那个猩红的叉,此刻仿佛画在她的心口。

他搂住妻子单薄的肩,羊绒衫下传来细微的颤抖,“不只是针对她们,还有我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关铭健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尖,语气却郑重,“琦琦,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任何这次的事。”

“我没有去恐吓周卿,我更没有将周家产业纳入麾下的打算,你信我吗?”

他凝视着她,目光如炬,试图穿透她眼底每一寸波动。鄢琦只是轻轻眨了眨眼,坦诚又笃定地说:“我信。”

她声音很轻,却像石子投入湖心,指尖无意识描摹着他胸口的万银徽章,“商业上,你若要鄢氏基金,就不会打破现在的平衡…”

关铭健俯身抵住她的额头,手指点上她太阳穴:“这是理智的判断。”

指尖沿着脸颊滑下,最终停在她的心口,他仿佛渴求一般地追问一个他想要的答案,“但这里呢?”

“我信。”

鄢琦抓住他游走的手腕,主动环住他脖颈,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,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,“你不会让我难过的,对不对?”

他托住她后腰的手骤然收紧,西装袖口下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。喉结滚动间,他低头碰了碰她的唇,声音哑得不成样子:“永远不会。”

窗外突然飘起今冬第一场雪,雪花粘在玻璃上,融化成蜿蜒的水痕。他藏在她身后的左手攥得发疼,悄悄掩盖住他心虚的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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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1

“别动。”关铭健站在她身后,指尖轻轻拨开她耳际的碎发。金属发卡在指尖发凉,被他小心翼翼地别进发丝间。他的手指顺着马尾辫缓缓梳下,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后颈的肌肤。

“最近是不是太干燥了?”他扳过她的肩膀,拇指蹭过她翘起的发梢,眼里噙着笑:“头发天天起静电,连水都压不住了。”

她举起小小的雕花手持镜,侧头看了看隐密在发间的黑色发卡,鼓了鼓脸颊,“我要买加湿器,前两天去百货大楼看,要么不能加香薰精油,要么功率不够。”

“好,”关铭健捏了捏她的小手,“s市的这栋洋楼,以后我们会常来住,缺什么和管家说,让他去找,不行就从香港订,总能找到合你心意的。”

“晚上去吃本帮菜?”刘捷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,手里握着哑光米白色的网球拍,一步步向她走来。

“好啊,”鄢琦弯着眼角应道,顺从地被她拉到隔壁场地,她站在装满嫩绿色网球的塑料筐前,顺手拿起一枚表面湿润的圆球,球拍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线。

她抛起球,挥拍的瞬间伴随着网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,即便是室内,风也有些凉,可她却渐渐有些兴奋起来。

她的潜意识里,对这种对抗性运动,还有马术,是痴迷的。

“还看,人都走那么远了,”魏仲民拍了拍他的肩,目光落在他仍握着球拍的左手上,“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还有给小姑娘绑头发的本事?”

关铭健低头转动无名指的婚戒,仿佛依旧在回味她发丝间的那股晚香玉香气,他轻叩球拍网线,细微的震颤声随着他的动作响起,“很多事,都是遇见她之后才去学的。”

“行,”魏仲民从球筐里捞起一只球,黄绿色网球在掌心转了转。

“有时候我都怀疑,现在这个能编头发、每天都读哲学书、恨不得追着太太满世界跑的人,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血操盘手。”

啪——

网球突然被高高抛起。他转身走向对面场地,鞋底在塑胶地面擦出短促的声响:“来一局?让我看看你这双手,除了会哄太太,还记不记得怎么打ace球。”

关铭健慢条斯理地摘下婚戒,铂金指环落入玻璃烛台时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“一局定胜负。”他握紧球拍,拍线在阳光下绷出凌厉的阴影,“你输了,市中心写字楼二期,留间朝南的办公室给她。”

魏仲民用拍面轻顶帽檐,露出戏谑的笑:“就为那个线上珠宝定制平台?Alex,我那儿的租金可是按厘米算的。”

他突然反手挥拍,网球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,“要是你输了呢?”

关铭健稳稳接住来球,球拍震动的余韵顺着腕骨往上爬。“华银并购案”他反手一记削球,白线在塑胶场地上擦出细小的火花,“给你多留2%的优先股。”

网球在两道人影间来回飞掠,谁都不甘示弱。魏仲民看着他气势汹汹的球路,颇感无奈,“玩这么大?你来真的?”

只是一墙之隔,练习场那头传来鄢琦的惊呼和刘捷的拍掌声,她刚打出一记漂亮的穿越球,比分也在这记球下短暂领先。

关铭健听着她同刘捷攀谈的欢笑声,微微勾起嘴角——

鄢琦踩着新落的积雪,细碎的咯吱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。她抱着素描本坐在长椅上,铅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。那张困扰她许久的稿纸终于有了生机——雪中白梅的轮廓渐渐清晰,钻石与珍珠的排列在纸上绽放出孤傲的美感。

关铭健悄然在她身旁坐下,手中的红枣姜茶蒸腾着热气,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片暖意。他低头看她笔下流淌的四季:春樱耳坠的粉彩,夏榴戒指的火红,秋桂胸针的金黄,冬梅项链的素白。每一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,连平价线替代材料都考虑周全。

他没有催她进屋,他知道设计师们的灵光一现的瞬间来之不易。有时她和自己散着步,想到什么,就立刻拿出小便利贴写下来,有的时候是一副简笔草图。他也只能盯着被她甩开的手,无奈地笑,站在她身旁,也低头陪她见证新设计的诞生。

有时她会开口询问自己,有没有什么意见,可在他眼里,只要是她画的,哪里都是好的。她开心地同他讲起,这一期主题是季节,她和宝琳想在平价线做很多有意思的尝试。

她说季节不一定要通过花来表现,她本来想用青团、冰糕、桂花糕来表达,结果被Amelia严辞拒绝。她又只能回来乖乖画花。

她突然撇嘴,笔尖在纸上泄愤似的点了点,“Amelia说谁会要买青团耳坠,可是要是我,我就买了,很可爱诶。”

“那就做,”他被她孩子气的表情逗笑,伸手拂去她发梢沾着的雪粒,“我第一个下单。”

“可是工厂开模一次很贵,定制要200套起,”鄢琦眨了眨眼,眼底有几分狡黠,“我能在你办公室挂200个青团耳坠吗?”

他嘴角抽动了一下,想象着她在严肃的会议室里挂满糯米团子的场景,眼皮都跳了起来,“家里的书房可以,办公室…还是等你的高定系列出来,我们换上新的展品。”

“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,”鄢琦听他明里暗里的拒绝,接过那杯姜茶,嘟囔着说了句,“你小时候难道没做过甜点屋的梦吗?巧克力砌的墙,奶油堆的床,连吊灯都是香草冰淇淋做的。”

关铭健抓住她比划的小手,另一手替她将羊绒围巾拢紧,她冻红的鼻尖和天真的比喻让他眼底漾开笑意:“没有,我小时候也不爱吃甜,不过如果琦琦有间巧克力屋子,我可以进去玩吗?”

“不可以,”她严肃地摆了摆手,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我要立个牌子,甜党圣地,咸党止步。”

关铭健低笑出声,指尖轻轻刮过她冻得微红的鼻尖,“那我现在皈依还来得及吗?”他故意凑近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,“我可以每天对着马卡龙祷告,对着提拉米苏忏悔。”

鄢琦被他逗得笑弯了眼睛,手里的姜茶晃出细小的涟漪。远处路灯突然亮起,暖黄的光透过飘落的雪花,在她素描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关铭健同她一起笑着,目光却落到她无意识内扣的膝盖——那是Ivy惯有的防御姿态,像匹警觉的小马驹,可此刻这个动作与她放松的笑靥奇妙地融合。

他顿了顿,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。Jennifer说过,不同面的融合是好事,她在接受自己,她在确切地感知安全、稳定和被保护。

“不过我真的做过马卡龙吊坠,之前送给福利院的小朋友,他们在庆祝万圣节。”鄢琦主动靠在他肩头,“要是有女儿,我一定会每天都……”

她忽然噤了声,动作也僵硬了几分,仿佛说起了一个不该提起的话题。关铭健的指尖也顿了顿,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,打破她小小的尴尬,“好了,在我们建巧克力屋之前,得赶紧进屋,不然这个小朋友,就要感冒了。”

他弯腰抱起被裹得厚厚的妻子,一步步稳稳地踏上台阶,心里被她带来的棉花糖充满,软得不像话。

他的妻子,他的昙花,他的小刺猬,也是他的小太阳。

她无需成为另一个生命的载体,只要她存在并为之欣喜,一切才有意义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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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2

他缓缓屈膝蹲下,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足弓,为她系好高跟鞋裸色细带的搭扣。指腹在脚踝处熟稔地按压两下,抬头时正对上她轻咬下唇的模样。

“很紧张?”

“有一点。”鄢琦无意识地揉搓着天鹅绒首饰盒的边缘,四寸见方的盒面已经被她捂出温热的痕迹。她低头看着蹲在身前的丈夫,西装裤在膝盖处绷出褶皱。

“我不怕被拒绝,但就是,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”

关铭健笑了笑,握住她发冷的指尖,掌心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,“琦琦,创业之后的身份转换很重要。你不能只是设计师,以后还要考虑商务,需要pitch的时候会很多很多。”

“但这次是个很好的开始,试试看,先从你拿手的介绍开始。我帮你看过了,对方长期做文艺片,上周刚在威尼斯拿了奖,或许能和你聊到一起。”

“我相信这会是个很完美的起点,”他低头吻了吻鄢琦的眉心,“聊设计理念就好,就像你每次给我讲解那样。”

鄢琦深深呼出一口气,紧绷的肩膀努力放松下来,声音轻却坚定,“好,我会努力试试看。”

关铭健执起她的手,行了个标准的邀舞礼,将她送至会所鎏金大门前,“那静候佳音,鄢老师。”

他望着她一步步走向会所,一路上大方地和人打着招呼,每一步都踩得从容不迫,心口竟然多了几分自豪。他轻轻地笑了声,转身却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许尧。

“Alex,”戴眼镜的男人快步上前,他手里拿着一份传真文件夹,“鄢鼎签了那份合约。”

关铭健单手接过,低头翻动着那些复杂的条款,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,目光落在最后鄢鼎的签名上。笑意如退潮般从眼底消散,只剩下冷淡。

“嗯。”

他合上文件夹,语气平淡的像在问今天的天气,“那批债券在洛桑银行的承销进度,到哪一步了?”

“港交所批文已下,只等路演团队组建,资金大概明年2月到位,那时刚好有批写字楼交付。”

“呵,”他轻轻笑了笑,“好时机,是他盼望的禄马同乡、紫薇照命之年。”

“他还能过个风风光光的年,只是往后的日子,就没那么好过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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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侧首望向车窗外,看见鄢琦踩着细高跟从会所台阶上款款而下。夕阳在她发间跳跃,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。她拉开车门坐进来,身上还带着会所里淡淡的香烟味。

关铭健垂眸看了眼腕表,叁个多小时,比想象中久一些。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表盘,耐心等待她开口。鄢琦却先对司机报了个餐厅地址,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。

他转头打量妻子绷紧的侧脸,只见她睫毛轻颤,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线。忽然,她转过脸来,眼底闪烁的光芒出卖了她的伪装。

“鄢老师今天请你吃饭。”

“签了?”

她没有立刻回应丈夫的询问,而是从大衣内侧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,在他眼前得意地晃了晃,“签了!”

“他们收下了全部样品,然后告诉我明年叁月开机,立项都不出意外的,争取后年秋天上映。他们给了我全片的独家赞助位诶,”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,鼻尖微微皱起,眉梢有些许小小的自满。

“这么厉害,”他捏了捏妻子的小手,盯着她那副等待赞许的小表情,爽朗地笑,“我们鄢老师的设计,一直都很打动人。”

“今晚要喝酒,”她像只狡黠的猫儿般凑近,鼻尖几乎贴上他的,温热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薄荷糖香,“我早上吃过药了,Jennifer也说偶尔小酌没关系的。”

“你啊,”关铭健看着她微微泛光的眼眸,指尖轻轻刮过她挺翘的鼻梁,“上次是谁和杨萌躲在私人会所里喝清酒?还有上个月,你和宝琳、Amelia在一起,真的没去酒吧?”

话未说完,鄢琦已经扬起手捏着他的唇,将他的指控堵在手指间。他亲了亲她的指尖,无奈地笑。

“喝吧,这次是庆祝这位小骗子旗开得胜。”

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,在鄢琦的侧脸投下变幻的光晕。她靠在他肩头,指尖绕着那枚衬衫纽扣打转,合约的纸张在她膝头沙沙作响。恍惚间,她仿佛看见南洋珠宝行老旧的招牌被摘下,崭新的烫金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那是她亲手设计的品牌标识,Viserion每一处纹路都流淌着她的心血。

鄢琦埋在他怀里,轻轻地笑着,声音雀跃的像只小云雀,“对了,新店已经完全布置好了,你上次说开业仪式当天晚上,要办聚会,我也准备好啦。”

“晚宴的酒水从托斯卡纳空运来了,主厨明天会和周卿还有阿昀敲定菜单...”

“我这边的礼物也准备好啦,”她抬头戳了戳丈夫锐利的下颌线,“记得报销哦,要送给洛桑夫人的那几套珠宝很贵的。”

“好,”他捏住她作乱的手指,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,“等这些忙完,我们就去坎昆看海,去看你想看的玛雅遗迹。”

“这一定会是最棒的十二月。”她攀住他的肩膀,眼神明亮,再不见当初新婚燕尔,提起蜜月时那抹不安的阴翳。

“不止是十二月,”他吻了吻她的唇,同她十指相扣,“我们第一个一起度过的圣诞节,第一个冬天,我们的第一年。”

“还有往后的每个日子,我都想要你真正的开心、幸福。”

鄢琦忽然觉得眼眶发热,将脸埋进他颈窝。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围绕,她闷闷地问:“以后的每个日子,你都会支持我,理解我,尊重我,对不对?”

“我会。”这次他回答得无比坚定,下颌抵在她的发顶。

昨夜他已经和许尧一起,将那些原本用来掣肘周卿的想法塞进了碎纸机。他面对着沉睡的妻子,低头看着她探出蚕丝被的脚踝,无声地笑了。

他从来没想过,在这场婚姻里,最先妥协和让步的是自己。是她教会自己爱的能力,他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尖,所幸他是个不错的学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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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卿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芦笋,银质餐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她忽然开口,“阿昀,你来琦琦身边多久了?”

“一年多,”阿昀拿着叉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,心口警铃大作,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调料罐,避开她探究的视线。

“哦,”周卿轻笑了声,“你妹妹考上了LSE的法学院?这几年学费好像也算不上便宜。”

“……”阿昀没说话,睫毛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。关铭健已经提醒过她,周卿有所察觉,她必须谨慎行事。

“我们申请了助学贷款。”

“阿昀,”周卿来到她身边,双手抱胸坐下,“你跟着琦琦这么久,她的性子你应该也了解。”

“她病的这些年,就是因为没办法和自己和解相处——换句话说,她有很偏执的一面,她也最恨别人骗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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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
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书房的地毯上,Jennifer将评估表放在一旁,鎏金钢笔在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。“你看上去多了很多事情要做,”她指了指鄢琦眼下淡淡的乌青,“不过最近你的测试,结果越来越好。”

鄢琦轻轻弯起唇线,拿起一旁的骨瓷茶杯,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蜂蜜红茶。

“你妈咪昨天特别开心,”Jennifer整理着彩墨测试用的卡片,羊皮纸发出沙沙轻响,“虽然她暂时不能来大陆了。”

“前几日她跟我说,”Jennifer收起桌上用来测试的铅笔,“本来要来大陆呆一阵子,不过似乎香港有很多事要做,她先不过来了。”

茶杯突然在托盘上轻轻一颤。鄢琦抬起眼:“她没跟我提过这事...”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困惑。母亲上周在电话里,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要带什么点心来大陆。

Jennifer将一缕金发别到耳后,蓝眼睛含着笑意:“可能是临时安排的会议?年底总是忙些。”她递来一块曲奇饼干,“别担心,要是真有什么棘手的事,她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。”

鄢琦接过饼干,糖霜在指尖留下细微的颗粒感。她想起周卿最近总是匆忙挂断的电话,和眼底掩不住的疲惫。

“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让人头疼的事...”她轻声说道,指尖的饼干已经被捏出了裂痕。

“嘿,”Jennifer举起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,打断了她的思绪,她凑近了些,模仿着严肃的语气:“小姐,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?”

“…不要提前透支焦虑。”鄢琦无奈地笑了笑,将碎掉的饼干放回瓷盘。

“所以你的行李收拾的如何了?蜜月马上要开始了。”

“啊——”她猛地站起身,米色针织开衫从肩头滑落。她慌乱地抓住险些碰翻的茶杯,脸颊因为窘迫泛起淡淡的红晕,“我光顾着做方案,差点把这事忘记了。”

“抓紧吧,”Jennifer双手撑在茶几上,轻快地笑了几声,“凌晨的飞机,你还有12个小时。”

鄢琦匆匆推开书房门,连拖鞋都来不及穿,赤着脚就往楼上跑去。木质楼梯在她脚下发出急促的声响,裙摆随着动作胡乱地翻飞。

“阿昀!快帮我准备——”她一把推开衣帽间的门,声音戛然而止。

本该在公司的男人此刻正半跪在她的行李箱前,修长的手指抚平一件真丝睡裙的褶皱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。听到动静,他转过头,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意:“看来鄢老师终于想起明天要出发了?”

衣帽间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个打开的行李箱。左边那个装着她最爱的几件度假裙,每一件都用防尘袋细心包裹;中间的箱子里是搭配好的首饰盒和护肤品,她常用的那瓶香水都稳妥地放在定制格子里;右边则是迭得方方正正的泳衣、登山服和防晒用品,最上面还放着那管她新买的防晒霜。

“你...”鄢琦张了张嘴,突然注意到他手边摊开的小本子。那是她平时随手记灵感用的素描本,此刻上面却工整地列着清单,旁边还画了好几个小勾。

关铭健站起身,西装裤因为久跪有些褶皱。他走近时,带着浓浓的雪松气息,混合着衣帽间里淡淡的薰衣草香。“泳衣带了三套,”他屈指弹了下她的鼻尖,“你上次说喜欢的巧克力饼干也装好了。”

鄢琦瘪了瘪嘴,钻进他怀里,声音闷在他的衬衫布料里,带着些许懊恼,“我差点忘记了,还要麻烦你整理我的东西。”

“那有什么,”他牵着她的手,带她来到梳妆镜前,将他列好的清单送到她面前,“你看看有什么缺的?”

“嗯,应该就剩护照那些了。”她低头一项项看去,偏头看见放在一旁的文件袋,两个人的护照被妥帖地保存在一起,她抬起眼:“行李箱都快被我的东西塞满了,那你呢?”

“带够换洗衣物就够了,”他捏了捏鄢琦的指尖,伸手将文件袋放进他的随身包里,“这趟要去的地方比较原生态,只能带随身安保出行,洗衣做饭得自己动手,给你带的多一些,总是好的。”

“对了,”关铭健忽然想起什么,指尖轻轻卷着她的一缕发丝,“上次你说想在婚房二楼的露台上,放架天文望远镜。”

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,“我联系了瑞士那家老工坊,型号手册放在茶几旁边,你可以去看看。”

鄢琦眼睛一亮,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般雀跃:“我现在就去看!”她蹦着走了两步,又忙不迭折返回来,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,又匆匆趿着拖鞋跑出去。

身后传来丈夫带着无奈的叮嘱:“慢点,当心摔跤——”

客厅弥漫着雪茄和皮革的气息,大约是许尧来过,他又处理了些工作。鄢琦低头在那套琉璃盏旁,看见一本硬皮手册,封面上用德语写着工坊的名字。她取过手册的瞬间,目光却落在他掉落在沙发脚下的皮夹上。

她弯腰拾起,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,皮夹里似乎夹着一张照片,那个露出的角落似乎是长发的发尾。

钱包是他的,但这个女人是谁呢?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,她眨了眨眼,抿起唇来,还是决定打开看看。

只是她翻开那一瞬间,她忽然血液倒流。照片上依旧是她,只是她穿着德国留学时的背带裤,手里举着啤酒杯,上唇还沾着泡沫——那是满旭的抓拍,她记得那天是慕尼黑啤酒节,满旭笑着说她沾着啤酒沫的样子像只小花猫。

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日期,还有满旭特有的潦草字迹:“Meine kleine Bierk?nigin”(我的小啤酒女王)。她的指尖微微发抖,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
满旭的确给他们寄过照片,可是那些照片不是被交到父亲手里,然后父亲一股脑甩给她,又被她塞进碎纸机里销毁了吗?

还是说,那天的照片里根本没有这张,他和满旭私下见过?

“琦琦?”男人迈出卧室门,伴随着墨镜盒开合的轻响,可此刻她背对着他,心脏却跳到嗓子眼。

“带这副玳瑁边的还是...”他走近了些,脚步声突然停住。鄢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僵直的背脊上,空调吹出温暖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。

鄢琦猛地转身,将照片死死攥在背后,嘴唇有些苍白:“Alex,你私下见过满旭吗?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
他渐渐握紧拳头,腕表表带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。当他向前迈步时,鄢琦不自觉地后退,这个本能的反应让两人同时僵住。

只是这一撤步,小腿撞上茶几,她吃痛的同时,那个恰好被他擦净放在角落的古董琉璃盏,应声掉落,碎裂在地板上。

他大步上前,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臂,不再允许她后退回避自己,他牢牢盯着鄢琦的眼睛,“我见过他。”

“他寄完照片,我在香港见过他,那天所有的母片都被我拿回来了。”

——你怎么联系到他?他又怎么会刚好在香港?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?你又对他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?

这些问题在舌尖打转,却被丈夫眼中逐渐凝聚的风暴堵了回去。此刻的他,仿佛又变回初遇时那个令人窒息的掌控者,连呼吸都带着压迫感。她看得见他的嫉妒,他的隐瞒,他的不坦诚,可却对他束手无策。

于是她轻咬下唇,相信他耐着性子解释,他最开始是从鄢以衡手里截下的照片,当下他就联系了满旭,而满旭当日正好来香港参加画展,他要求满旭销毁所有底片,并且送他回了德国。

可这怎么会是全部的事实呢?他没有说,是他故意引满旭来香港,是他强行抽走了满旭画满了她的速写本,是他威逼利诱,不允许满旭再出现在她面前。

关铭健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下唇,“琦琦,你怀疑我吗?”

“……我没有。”

他垂眸牵住她的手,指腹抚过她颤抖的唇瓣,低声说道:“如果怀疑,你可以给他打电话求证,之前没告诉你,也没有把照片给你,是我的错,我不想你想起他…”

“我没有想起他…”鄢琦轻轻摇了摇头,低头叹了一声,“Alex,可是我会在意,你是不是瞒我。”

“我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,”她将额头抵在他肩头,声音闷闷地传来,带着微微的鼻音,“好像我的一切都被你掌控在手里,好像我不管多努力都只是你手里的金丝雀,可我是我自己,这些有关我的事情,你应该交给我,或者至少知会我一声。”

她抬起头,眼眶有些湿润,“Alex,你这样,让我有点难过。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【未完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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