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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决心
回到别墅,门一开,陈予欢那个小脑袋就从玄关后面探了出来,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光芒。
“怎么样怎么样?”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,把他堵在门口,“那个顾家大小姐,长得好看吗?你跟她聊得怎么样?有没有要到微信?”
她那一连串的问题,像机关枪一样,突突突地扫了过来。
周屿被她问得有些发懵,支支吾吾地,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
“还……还行吧。”他只能含糊地应付。
“什么叫还行啊?行就是行,不行就是不行!”陈予欢不满意了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就在这时,许栀端着一杯水,从厨房里走了出来。她靠在客厅的门框上,看着窘迫的周屿,嘴角带着一丝熟悉的、看好戏的微笑。
周屿看到她那个笑容,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她还是那个,会调侃他,会捉弄他,会静静地看着他出糗的、有点小恶魔属性的许栀。
她越是这么若无其事,周屿就越是心疼。
夜晚,周屿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他静静地坐在书桌前,拿出一张白纸,一支笔,开始思考。
他能再像以前那样,浑浑噩噩地,被动地,被卷入这一团乱麻之中了。
他要拯救许栀。
这个念头,现在,已经成了他生命里,唯一清晰的目标。
他要捋清思路。
他在纸上,写下了“第一”。
第一,许栀的精神状态。
顾沁今天的话,给了他很大的启发。解离行为,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……这些专业的名词,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
他需要弄明白,许栀大脑里,那个让她能够若无其事地生活的“保护机制”,到底是怎么工作的。
它的触发条件是什么?它的运作原理又是什么?
如果……如果他能够研究并且利用这一点,甚至,能够在某种程度上,去“引导”这个机制。
最终,把许栀的精神状态,锁定在一个相对稳定、不会再受到更深伤害的区间,也许,这可以暂时地减轻她的痛苦。
周屿在纸上,又写下了“第二”。
第二,许栀的过去。
顾沁也提到过,许栀这种情况,很有可能是长期的、多方面的压力导致的,不一定是因为单一的要素。
周屿发现,他对许栀的了解,实在是太少了。
她家里,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?需要她用这种方式来换取金钱?
她和周伯彦,又是怎么认识的?
他决定,要去探究许栀的过去。
只有了解了她所有的经历,才能真正地,找到她痛苦的根源。
最后,周屿在纸上,写下了“第三”。
这也是最难的一点。
怎么才能让许栀摆脱周伯彦?
这个问题,光是想想,就让周屿感到一阵窒息。
周伯彦,是他的亲生父亲,也是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来源。
让他为了许栀,去彻底地反抗周伯彦?
他还没有那个决心,也没有那个能力。
这就像一个死循环。
如果要拯救许栀,无论如何,都绕不开周伯彦这座大山。
但如果要反抗周伯彦,他就可能会失去所有的一切,甚至包括……保护许栀的能力。
周屿感觉很郁闷。
这个难题,暂时是想不明白了。
他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,靠在椅背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,但最重要的是,他已经有了去直面这一切的决心。
周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站起身,准备去洗漱。
就在他准备起身,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周屿心里一惊,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手里那张写满了自己秘密计划的纸揉成了一团,塞进了口袋里。
推门而入的是许栀。
她穿着那套丝质的睡衣,头发披散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清冷和疏离的眼睛,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,死死地盯着他。
“吓我一跳,”周屿的心脏狂跳起来,他强作镇定地说,“你怎么不敲门?”
许栀没有回答他。
她只是走了进来,然后反手“咔哒”一声,把房门锁上了。
紧接着,她伸出手,把一样东西狠狠地扔到了周屿面前的书桌上。
那是一堆细小的、黑色的、还连着几根细线的零件,是肖诺帮他安装的,那些针孔摄像头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许栀的声音,冰冷得像一块铁,“好看吗?”
周屿的大脑,嗡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,所有的伪装和借口,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而可笑。
一股巨大的、无地自容的羞耻感,瞬间将他淹没,他无话可说。
他也说不清楚,自己当初安装这些监控的最初想法到底是什么。
好像,只是他那源于巨大自卑的、病态的占有欲在作祟。
他因为看到了许栀和王铎的那个吻,而对她产生了巨大的、扭曲的恶意,幼稚地以为,他可以用那个虚假的网站,去监视王铎。用这些卑劣的针孔摄像头,去监视许栀。
他企图用这种全知全能的、上帝般的视角,去掌控这段他无法掌控的关系。
“我问你话呢!”许栀咬着嘴唇,声音提高了一些。
她眼眶泛红,强忍着没有落下的眼泪。
周屿面对她的质问,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那种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、最阴暗的秘密,被当面揭穿时所带来的羞耻感,让他瞬间怒火攻心。
一股没来由的、巨大的委屈,突然涌了上来。
他想着,她凭什么?
她凭什么用这种态度来质问自己?
那天早上,是谁帮她收拾了那个屈辱的残局?是谁在她最崩溃的时候,照顾着她?
自己对她的好,她难道一点都感受不出来吗?
这种扭曲的、不讲道理的委屈,让他那根名为“理智”的弦,彻底崩断了。
“对啊!”他抬起头,红着眼睛,冲着她低吼道,“我就是想看!怎么了?”
“要不是装了这些东西,我还不知道,你的本来面目,是这个样子!”
“你不是很厉害吗?你不是在我面前,一直都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吗?”
“背地里,还不是被人像母狗一样牵着遛?”
“谁给你钱,你就可以给谁操!哦,不对,母狗还有主人呢。你就是辆公交车,周伯彦玩腻了,还能借给别人用!”
话一出口,周屿就后悔了,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。
那一瞬间的情绪失控,让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、面目可憎的怪物。
许栀的身体在发抖。
她看着周屿,眼神里,充满了失望,痛苦,和一种巨大的悲伤。
她抬起手。
“啪!”
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,扇在了周屿的脸上。
周屿被打得头都偏到了一边,脸颊上,传来火辣辣的疼痛。
而许栀,在打完这一巴掌之后,似乎也用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,她的身体晃了晃,然后晕倒了过去。
见到许栀突然晕倒,周屿脑子里那根名为“理智”的弦,又“啪”的一声重新接上了。
他那因为羞耻和委屈而上头的冲动,瞬间就被一股更巨大的愧疚所取代。
“许栀!”
他惊呼一声,连忙上前,在她摔倒在地之前,一把扶住了她。
她柔软的、温热的身体,倒在他的怀里。
周屿抱着她,感觉自己的心一阵绞痛。
他感觉自己真不是人。
他刚才,都说了些什么?他有些不想活了。
就在周屿被巨大的自责和悔恨淹没时。怀里的许栀,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那是一双,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眼睛。
如果说,刚才那双眼睛里,充满了破碎、痛苦和绝望。
那么现在这双眼睛,则是……平静,就像暴风雨过后,那片死寂的海面。
那眼神,让周屿觉得,自己怀里抱着的仿佛是另一个人。
许栀一言不发,也不再哭了,她从周屿的怀中,挣脱了出来,然后她很自然地直接坐在了他那张凌乱的床上。
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睡衣,然后,抬起头,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周屿,她笑了笑。
“你好。”
这句突如其来的、礼貌得有些诡异的问候,让周屿彻底摸不着头脑了。
他感觉自己像在演一出荒诞剧,于是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。
“……你是谁?”
这一次,轮到许栀愣了一下。
“我是许栀啊,”她说,“不然呢?”
她顿了顿,歪着头,看着周屿,像在看一个有趣的新玩具。
“或者说……”
“我是‘许栀’之一。”
周屿的大脑嗡的一声。
难道……
难道情况,比顾沁判断的还要更糟糕?
许栀她,已经……完成了独立的人格分裂?
他想起了顾沁之前给他做的那些科普。
“是……解离性身份障碍?”他试探着,说出了那个专业的名词。
眼前的这个“许栀”,听到这个词,似乎并不惊讶。
她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研究得还不少嘛。”她说,“的确。虽然,我们还没去看过医生。但是,我……或者说,我和‘她’的相处状态,很符合这种疾病的临床表现。”
周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
他知道,他现在,必须冷静。
“那……我该怎么称呼你?”他问。
“嗯……”眼前的“许栀”,似乎很喜欢这个问题。她想了想,说:
“你可以叫我,赫卡忒。”
“这个身体里的另一半,也就是你印象里,经常见到的那位……”
“你可以叫她,珀耳塞福涅。这是我们俩之间,互相的昵称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
“当然,如果你觉得这么叫太麻烦的话……”
“你也可以叫我,‘负面许栀’。”
赫卡忒,珀耳塞福涅。
周屿的脑子里,迅速地闪过希腊神话里的那些故事。
珀耳塞福涅,春天与光明的女神,却被冥王哈迪斯强行掳走,成为了冥后。
而赫卡忒,则是掌管着魔法、巫术与黑夜的神秘女神,是穿行于地狱与人间的引路人。
一个代表着光明与脆弱,一个代表着黑暗与强大。
这……就是许栀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吗?
“这种情况…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周屿问。
“记不得了。”许栀摇了摇头,她的表情很平静,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,“很早以前吧。一开始,完全没有意识到。只是偶尔地,会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片。比如,突然发现自己穿着不认识的衣服,或者,朋友告诉我,我昨天说了某些我自己完全不记得的话。”
“后来,断片的时间越来越长,次数也越来越频繁。我们才慢慢地,意识到彼此的存在。才发现,自己,并不是这副身体唯一的主人。”
“我们两个,似乎继承了完全不同的性格特质。所以,我们决定合作。”
“她,也就是珀耳塞福涅,继续扮演大家所熟知的那个‘许栀’。善良,努力,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。”
“而我,”她看着周屿,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,“你懂的……”
“珀耳塞福涅,每年只有一半的时间能够离开冥界回到地面上。”周屿说。
“你很聪明。”许栀赞许地点了点头,“我们的情况,也差不多。只不过,切换的频率没有那么规律。大部分时间,都是她在主导这个身体。只有当她承受不住的时候,当我感觉到她快要崩溃的时候,我才会出来,接管一切。”
“不过那天晚上,”她说,“我被周伯彦折腾了个半死,实在顶不住了,我就多睡了一会儿。”
“所以,第二天早上,你误打误撞见到的是她。”
“也所以,”她看着周屿,“她现在总有点讨厌你。”
周屿愣住了。
他感觉自己的心,又被狠狠地踩了一脚。
他咬了咬牙,说:“……能不能……拜托你,代替我,向她道个歉?”
“还有……”他鼓起勇气,抬起头,迎着她的目光,“你告诉她,我……我是想保护她的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,我一定在所不辞。”
听到他这句话,眼前的“许栀”,突然不屑地笑了。
那笑容里,充满了鄙视和嘲弄。
“你?”她说,“你该不会是觉得,就凭你…能帮得上什么忙吧?”
周屿愣住了,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。
“我虽然说过你聪明,”许栀看着他,“但也只是小聪明而已。”
“你胆小,懦弱,自卑。偶尔灵光一现,然后就去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,就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别人的处境。”
“但是实话实说,你这样让我很困扰。你的那些行为,不仅徒劳无功,还让人不得不分出精力,去想法设法地照顾你的情绪。不然,你就要死要活的,像个没断奶的巨婴。”
“你以为你很高尚?你以为你是救世主?你觉得我过得很糟糕,就认为我需要被你拯救?”
“其实,这只映射出你的懦弱和无能。”
“你真的认为,凭你能改变什么吗?”
“还是说,你只是因为看到了我那个无助的样子,就激发了你无处安放的、廉价的保护欲?”
“太虚伪了,周屿。”
“你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在表演给你自己看的,是你用来壮胆的精神自慰而已。”
说完,许栀站起身,没有再看他一眼,径直地走出了房间。
被人这样说了一通,周屿有些麻木地坐在原地。
也没必要这么说吧…
他感觉脸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疼痛。
那不是许栀打的,而是他自己,在内心深处,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……
这又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睡去的夜晚。
第二天,周屿醒来的时候,陈予欢还在睡懒觉,而许栀已经离开了。
餐桌上,没有早餐,也没有便签条。
周屿感觉,那层好不容易才消失的ATField,好像又回来了。
他好想搬出去。
他想离开这里,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尽羞耻和挫败的地方。
他想着,如果一开始,自己就没有答应周伯彦,没有来这里住,那该多好。
但他,依然在想着许栀。
他忍不住,点开了许栀的微信头像。他想说点什么,想道歉,想解释。但打了又删,删了又打,他发现自己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最后,他只能发了两个他自以为很可爱的、摇着尾巴的小狗的表情包过去。
然后,他等了一天,许栀都没有回复。
放学后,周屿没有按时回家。
他一个人,在学校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上,来回踱步。
周屿有些赌气地想着,许栀应该会来搭理自己的吧?难道她真的打算,就这么不和他说话了?
他心里烦躁得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,就在这时,他的肩膀,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。
他转过头,是顾沁。今天的她和上次在餐厅里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,她穿了一件很简单的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白衬衫,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百褶长裙。腿上,是薄薄的黑色丝袜,脚上,则是一双有着锃亮黄铜搭扣的小皮鞋。
她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,乌黑的长发,随意地披在肩上,整个人,都透着一种清冷的、生人勿近的、文学少女的气质。
“你在等人吗?”她开口,声音清清冷冷的,没什么情绪。
周屿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学姐,心里那股因为许栀而产生的烦闷,突然就淡了一些。
他想,是啊,世界上女人多了去了。何必呢?何况,顾沁的美貌和气质,完全不输许栀。
“没啊,”周屿摇了摇头,然后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勇气,就开口邀请到,“你今晚有时间吗?要不,一起吃个饭?我知道最近有一家新开的餐厅,挺火的。”
顾沁看着他,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显得有些高深莫测。
她想了想,说:“可以。”然后她问:“你开车了吗?”
周屿有些尴尬,他刚才心烦意乱,已经让司机先回去了。
“我没……”
“坐我的吧。”顾沁没等他说完,就转身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。周屿跟在她身后,看着她那窈窕而又干练的背影,感觉有些不真实。
走到停车场,周屿再次被震惊了,顾沁的座驾,竟然是一台黑色保时捷911GT3RS。
这台跑车拉风的造型,和她今天这副清冷的、文艺的打扮,形成了一种极具反差感的、奇妙的和谐。
两个人坐上了车。顾沁发动引擎,跑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。周屿坐在副驾驶座上,闻着车里那股淡淡的、好闻的皮革和香水的混合味道,感觉自己的心跳,又有些不争气地加速了。
周屿看着旁边那个专心开车的、侧脸轮廓分明的女孩,终于还是忍不住,问出了心里的疑惑。
“学姐,我感觉你今天……好像有点冷漠。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?”
顾沁目视前方,淡淡地说:“我平时就是这个性格。”
“那天在餐厅里,笑得比较多,是因为我发现我姑妈就坐在我们附近偷偷观察我们。所以我得表现得热情一点。”
“你别多想。”
周屿有些懊恼。
他还幻想着,兴许那天是自己穿得太帅,让顾沁有点心动了呢。
原来,都是演戏…不过他早就想开了。
他转过头,看着顾沁,直接问:“学姐,你那天说的话,也是演的吗?”
顾沁转过头,看了他一眼,漂亮的眸子在路灯的光影下,显得流光溢彩。
“我必须告诉你,我目前,对恋爱或者结婚,没有太大的兴趣。”
“但是,我不排斥和你做朋友。”
她说完,又补了一句。
“而且,昨天回去以后,你也没找我聊天。我还以为你对我也没什么兴趣。”
周屿一听,挠了挠头,嘿嘿一笑。
车子很快就到了周屿挑好的那家餐厅。下车后,顾沁拿出手机,说:“拍张照片吧,给我家里人看看,省得他们总说我敷衍了事。”
她走到周屿身边,两个人站得很近。顾沁举起手机,找好角度。
周屿能清楚地闻到,她身上那股很好闻的、清冷的、像雪后松林一样的味道。为了让两个人都能入镜,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周屿的胸口,让他感觉小鹿乱撞。
拍完照,两人走进餐厅,这是一家极其高端的怀石料理店。
餐厅的内部,是纯正的日式庭院风格。枯山水,青竹,石灯笼,还有潺潺的流水声,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又雅致的氛围。
侍者穿着和服,领着他们穿过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,来到了一间独立的包厢。
包厢里是榻榻米。按照规矩,需要脱鞋。
顾沁很自然地,在玄关处,弯腰脱下了她那双精致的黑色小皮鞋。然后,她跪坐在蒲团上,姿态优雅得像一幅画。
周屿的目光,不受控制地,被吸引了过去。
他看到了,那双被包裹在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下的、完美的腿和脚。
黑色的丝袜,紧紧地贴合着她的小腿和脚踝,勾勒出紧致而流畅的线条。那层薄薄的黑色,非但没有遮掩,反而像一层神秘的滤镜,让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,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、禁欲的性感。
她的脚型,极其秀美。足弓的弧度,优雅而挺拔,像一座精巧的拱桥。脚踝纤细,不盈一握。而那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脚趾,则呈现出一种性感而可爱的轮廓。
周屿感觉自己的牛子微勃了。
他坐到顾沁的对面,假装在欣赏包厢里的插花,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那双美丽的、被黑丝包裹着的玉足上移开。
菜品一道一道地被端了上来。
刺身,寿司,天妇罗……每一道,都像一件艺术品,但周屿却食不知味。
他的脑子里,又开始不受控制地,进行起了那些充满了罪恶感的、背德的幻想。
他幻想,这间静谧的、雅致的包厢里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自己借着酒劲儿,说一些大胆的、出格的话。
他幻想,顾沁,这个看起来清冷、高傲、不食人间烟火的学姐,在听到他那些露骨的请求时,会是什么反应。
她会皱起眉头,斥责他下流吗?
还是说……
周屿的幻想,进入了正题。
他幻想,自己跪坐在她的面前,然后,伸出手,轻轻地,握住了她那只穿着黑色丝袜的脚。
丝袜的触感,光滑,细腻,带着一丝凉意。
他能感觉到,丝袜之下,她那柔软的、温热的肌肤。
他幻想,顾沁的身体,会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、大胆的举动,而微微一颤。她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,会因为羞耻和惊讶,而蒙上一层水汽。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她会这么问,声音里,带着一丝压抑着的、颤抖的慌乱。
而他,则会抬起头,用一种充满了欲望的、不容拒绝的眼神,看着她。
“学姐,”他会说,“你的脚,真漂亮。”
然后,他会低下头,把脸,埋进她那只小巧的、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脚丫上。
他会用自己的嘴唇,隔着那层薄薄的丝袜,去亲吻她的脚背,她的脚踝,她那敏感的、柔软的脚心。
他能想象到,顾沁会因为这种陌生的、禁忌的刺激,而发出一声压抑着的、小猫一样的呜咽。她的身体,会变得僵硬,但又不会真的推开他。
欲拒还迎。
这四个字,让周屿精虫上脑。
他幻想,自己会用牙齿,轻轻地,咬住她那包裹着丝袜的脚趾,然后,用舌尖,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,去描摹它那可爱的、圆润的轮廓。
“啊……”
他幻想,顾沁再也忍不住,发出一声甜腻的、带着哭腔的呻吟。她会用手捂住,自己的嘴,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已经充满了情欲的迷离。
然后他会抬起头,对她说:“学姐,帮帮我,好不好?”
他会解开自己的裤子,让他那根已经因为幻想而变得滚烫、坚硬的肉棒,暴露在她的面前。
顾沁看到那根狰狞的、充满了男性气息的东西,会吓得往后一缩。
“不……不行……”她会摇着头,声音里充满了抗拒。
但他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。
他会抓住她那双穿着黑丝的脚,然后直接把它按在自己的肉棒上。
“学姐,”他会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,“就用你的脚,帮我……”
他幻想,顾沁的脸上,会写满了挣扎和羞耻。但最终,她还是会屈服。
她会用她那双秀美的、被黑丝包裹着的脚,夹住他那根滚烫的肉棒。
然后,开始缓缓地,上下地,滑动。
丝袜那光滑的、细腻的触感,和肉棒那坚硬的、灼热的触感,交织在一起,会产生一种怎样极致的、令人疯狂的快感?
周屿不敢再想下去。
他的身体,已经起了强烈的反应。
他幻想,顾沁会慢慢地,变得主动起来。
她会用她的脚趾,灵巧地,去挑逗他那最敏感的顶端。她会用她的足弓,紧紧地,包裹住他的柱身。
她那张总是带着清冷表情的脸上,会因为情欲,而染上动人的潮红。
她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,会变得水汪汪的,像一只要被淹死的小鹿。
然后,他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。
“学姐,”他会喘着粗气说,“你的衬衫……解开,给我看看,好不好?”
顾沁会犹豫,会挣扎。
但最后,她还是会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的手,一颗一颗地,解开自己那件白衬衫的扣子。
衬衫的下面,是一件黑色的、蕾丝质地的、精致的胸衣。
胸衣,包裹着她那对形状完美的、饱满的雪乳。
虽然不像许栀那般宏伟,但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、充满了少女感的挺翘。
他会伸出手,隔着那层薄薄的蕾丝,去揉捏,去把玩。
“啊……不要……”
她会发出更甜腻的呻吟。
最后,在他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刻。
他会抓住她的脚,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。
然后,对准她那张因为情欲和羞耻而变得无比动人的、精致的脸蛋。
狠狠地,喷射出去。
滚烫的、白色的液体,会溅满她那张漂亮的脸,她的眼镜,她的头发……
……
“周屿?周屿?”
顾沁的声音,把他从那充满了罪恶感的、背德的幻想中,拉了回来。
他猛地一抬头,看到顾沁正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,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了?脸这么红?”她问,“不舒服吗?”
“没……没事!”周屿连忙摆手,感觉自己的脸烧得像块烙铁,“可能……可能是这包厢里,有点热。”
他心虚地,不敢再看她的脚。
一顿饭,吃得周屿如坐针毡。
他全程都不敢再多看顾沁一眼,生怕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被她一眼看穿,他想起顾沁的专业,决定找个有趣的话题。
他清了清嗓子,说:“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‘朋友’的事情吗?”
“当然。”顾沁放下筷子,身体微微前倾,做出了一个认真倾听的姿态。
“我感觉……”周屿斟酌着用词,努力地把许栀的事情包装成一个客观的案例,“我那个朋友的情况,好像比我上次说的还要更严重一些。”
“她好像不只是单纯的解离。”
“我感觉,她身体里已经……完全分裂出了两个,独立的,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格。”
他说着,把自己那天晚上,和那个自称为“赫卡忒”的、冷静得有些可怕的“许栀”对话的经过,隐去了所有敏感的细节,大致地描述了一遍。
他本以为,顾沁在听完之后,会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,或者觉得他那个所谓的“朋友”是在演戏。
然而,顾沁的反应,却出乎他的意料。
她听得异常的入神。
“你是说,”等周屿说完,顾沁才开口,她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,“她身体里的那两个人格,不仅能够意识到彼此的存在,还能够……进行沟通,甚至达成了某种‘合作’的协议?”
“……嗯,差不多是这个意思。”周屿点了点头。
顾沁的呼吸,似乎都变得有些急促。
“太典型了……这太典型了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“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、典型的DID(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)案例。”
她看着周屿,眼神灼热。
“周屿,”她说,“有机会的话,你能不能把她介绍给我认识一下?”
听到顾沁这个请求,周屿的心里,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。
把顾沁介绍给许栀?
这听起来,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。顾沁专业,冷静,又很善良。如果她能介入,或许真的能帮到许栀。
但问题是……
他该怎么介绍?
现在,许栀和他,几乎是处于一种半冷战的状态。自从那天晚上,那个自称为“赫卡忒”的许栀,对他说了那番堪称“精神凌迟”的话之后,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。
让他现在跑过去,跟许栀说:“嘿,我的相亲对象是个心理医生,你快来跟她聊聊你的人格分裂吧”?
他敢保证,他会被许栀直接从别墅里扔出去。
让他把顾沁介绍给许栀,还不如让王铎带顾沁去认识许栀呢。
想到王铎,周屿的心情,又变得复杂起来。
自从那天晚上,周伯彦说出那些恶毒的要求之后,他就一直,密切地关注着那个假论坛上王铎的动向。
不像他想象的那样,王铎并没有什么势如破竹的进展。
他在那个“小妈攻略总指挥部”里,依旧每天和那些AI们吹牛逼,但内容,却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志在必得的炫耀,更多的是在抱怨。
【隔壁小王】:兄弟们,我感觉最近有点不对劲啊。小妈她,好像在躲着我。我发她微信,她回得更慢了,有时候干脆就不回。
【隔壁小王】:我今天在学校里碰到她了,想上去跟她打个招呼,她直接就绕道走了。妈的,什么情况啊?
【隔壁小王】:她是不是在跟我玩“欲擒故纵”啊?阿飞导师,你怎么看?
【PUA导师-阿飞】:有可能。这是在打压你的预期,让你产生不安全感。你需要保持框架,不要被她带着节奏走。
周屿看着这些聊天记录,心里大概明白了,也许,是许栀的内心在挣扎。
想到这里,周屿又有些心塞,他就是这样。一个无可救药的、烂好人的性格,或者,就像顾沁说的那样,一种很宝贵的善良。
即使,那个“赫卡忒”的许栀,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,把他贬低得一文不值,但在冷静下来之后,他还是会觉得许栀或许只是在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。
她或许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暂时宣泄负面情绪的、安全的出口。
周屿叹了口气,把思绪拉回了现实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欲的顾沁,找了个借口,说:
“可能不太方便。”
“我那个朋友,她平时,并不会展现出多重人格的状态。只有在受到极大的刺激,或者说,在应激情况下,才会偶然地出现。”
“如果我们现在,冒然地,直接去和她聊这个话题,我怕……会吓到她,也有些不太合适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顾沁看着他,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,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,显得异常明亮。
“我自有办法。”
“我可以,用一种巧妙的方式,走进你这个朋友的内心。”
“被动的方式?”周屿更疑惑了。
顾沁笑了笑,没有再解释。
“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说不清楚。”
“你现在只需要先想办法,让我和你这个朋友见个面就行了。”
于是这顿饭在一种充满了悬念和期待的氛围中结束了,顾沁开着她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送周屿回家。
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晚的城市里,窗外的霓虹灯,像流动的光河,在车窗上划过。
周屿的心里有些乱,他不知道把顾沁卷进来,到底是对是错。
车子缓缓驶入了云顶水岸那个熟悉的大门。
开到别墅门前时,周屿愣住了。
别墅门前的草坪上,不知什么时候,架起了一个巨大的烧烤架,木炭烧得正旺,发出“噼啪”的轻响。
陈予欢正穿着一件可爱的围裙,手里拿着夹子,一脸认真地在烤着肉。
而许栀,则在一旁的小桌子边,安静地切着水果。
两个人,在温暖的灯光下,看起来,像一对正在准备晚餐的、关系很好的姐妹。
但破坏这幅美好画面的是另一家伙。
周屿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。
王铎。
他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,在两位美女之间,流连忘返。
他一会儿跑到陈予欢身边,夸她的烤肉技术高超。
一会儿又凑到许栀旁边,抢着要帮她拿盘子。
那副殷勤的样子,让周屿看得,一阵反胃。
他怎么会在这儿?
周屿的心里,咯噔一下。
他偷偷地,拿出手机,点开了那个聊天室。
果然,就在他和顾沁吃饭的这短短一两个小时里,聊天群已经炸开了锅。
【隔壁小王】:兄弟们!兄弟们!天大的好消息!我他妈的,要上天了!
【隔壁小王】:就在刚才!小妈她,主动邀请我,来别墅里BBQ!而且,那个怂逼朋友,今晚还不在!两个啊!两个顶级大美女!就陪我一个人!
【龙哥在东京】:我操!王哥牛逼!这是要双飞的节奏吗?
【PUA导师-阿飞】:冷静。这是一个重大的IOI(兴趣指标)。说明你前期的吸引力建立,已经初见成效。但是,越是这个时候,越要保持框架。不要表现得像个没见过女人的饿狼。
【隔壁小王】:懂了懂了!我现在就表现得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!
周屿看着这些聊天记录,方才压抑的烦躁又一次猛烈地燃烧了起来。
他明明应该是这个家的小主人,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,却时时刻刻像个局外人。
而那边,他自以为亲近的“小妈”和“表妹”,却没有一个人,想得起他。甚至还和他最瞧不起的王铎,其乐融融地在搞什么家庭烧烤。
连陈予欢,都没有给他发一条信息,问问他为什么没回家吃饭。
那一瞬间,周屿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。要不是不太好意思,他都想直接跟着顾沁回家了。
就在这时,草坪上的王铎,也看到了这辆缓缓驶来的、极其扎眼的黑色跑车。
“我靠!911GT3!”他大叫了一声,眼睛都直了。
车子,在别墅门口,稳稳地停下。
“这是……你的家人?”顾沁转过头,看着草坪上那三个人,淡淡地问了一句。
周屿的脸,有些发烫。
他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。但是,他又怕后面解释起来更啰嗦,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。
“那个……穿围裙的,是我表妹。旁边那个,是我……我同学。”
“切水果的那个呢?”
“她……”周屿犹豫了一下,“她……是我‘小妈’。”
顾沁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。
“你说的那个‘朋友’……”她问,“不会就是……”
“……你猜得这么准?”周屿苦笑。
顾沁的脸上,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。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,然后解开了安全带。
“走吧,”她说,“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再走。”
周屿深吸一口气,领着顾沁走向了那片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烤肉香气的草坪。
“我来介绍一下。”
他的声音,不大,但足以让正在打闹的三个人,都停了下来,齐刷刷地,将目光投向了他们。
当他们的目光,落在那位穿着黑色长裙、气质清冷高贵的顾沁身上时,三个人,都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。
许栀的反应不大。她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,脸上带着那种落落大方的、礼貌的微笑,像是在看待一个普通的、初次见面的朋友。
陈予欢则显得异常激动。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傲气的大眼睛,此刻,写满了惊艳和好奇。她大概是没想到,这个世界上,竟然还有能和她自己,以及许栀在美貌上一较高下的同龄人。
而王铎,他的下巴,都快惊掉了。
顾沁这个名字,他当然是久仰大名。作为和许栀、裴冉齐名的三大校花之一,顾沁在学校的男生论坛里一直是个传说。但由于她为人低调,行踪神秘,大部分人,都只闻其名,未见其人。
王铎也没想到,自己今天,竟然能在这里,见到这位传说中的、神秘的心理学系女神。
周屿能清晰地感觉到,王铎那充满了嫉妒和不爽的目光。
那目光,像两只黏糊糊的手,肆无忌惮地,在顾沁那窈窕的身体曲线上,来回地抚摸着。
这让周屿的心里既感到一阵暗爽,又感到一阵恼火。
他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。
他本想,带着顾沁这个“顶级装备”,回到自己的“新手村”,向那个还在穿着“新手布衣”的穷亲戚王铎,好好地炫耀一番。
可他妈的,这个乞丐,怎么又跑到自己家里来了?还和他的“美丽小妈”,以及“傲娇小妹”,勾搭到了一起?
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人质被扣在了王铎的手里。
“你们好,”顾沁的声音,打破了这短暂而又诡异的沉默,“很高兴见到大家。”
她微笑着,开始自我介绍。
“我叫顾沁,是小屿的朋友,我是心理学专业在读,我家里公司主要是做一些人脑科学方面的研究。”
她的话,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。
“我想邀请各位去体验一下我们公司最新的、还在研发阶段的前沿产品。”
“啥呀?”王铎嘿嘿一笑,抢先问道,脸上充满了好奇。
“一种脑机装置。”顾沁淡淡地说,“简单来说,就是可以通过设备,让人的意识,直接进入一个完全虚拟的世界。”
“目前,它还处在实验室阶段,主要用于一些神经科学的研究。但未来,我们计划把它作为一种全新的娱乐产品来运作。”
“所以我和小屿商量了,想带各位去体验一下,顺便也帮我们收集一些真实用户的体验数据。”
“哇!”陈予欢听完,兴奋地叫了起来,“这也太科幻了吧!就像《刀剑神域》一样?真的假的?”
周屿没有说话。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,偷偷地瞧着许栀,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。
就在这时,他感觉到了许栀的目光,下意识地和她对视了一眼。
只一下,他又像被烫到一样,飞快地移开了视线。
但就是这一下,让周屿的心里,又泛起了一丝小小的、卑微的窃喜。
至少,她并非完全看不见自己。
周屿在心里自嘲,他的人生观总是这么别扭且拧巴。
“听起来…很有意思。”许栀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,很平静,但周屿能听出,她似乎,对这个所谓的“脑机装置”,也产生了一丝兴趣。
顾沁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。
她笑了笑,说:“那好,回头我们约个时间。”
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,顾沁看了看手表,说自己还有事,就先告辞了。
周屿送她到车边,看着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消失在夜色里,周屿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又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。
他感觉自己又陷入孤独,剩下的这个世界,好像又和他没有任何联系。
他以为的好朋友王铎,所有的注意力,都在那两位美女身上,根本就没空搭理他。
他以为自己可以去保护的“小妈”,根本就瞧不起他,甚至还主动邀请他的“敌人”,来家里开派对。
而他的表妹,也和他们俩玩得那么快乐。
太融洽了。
融洽得,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待着的阴暗的角落。
周屿突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、悲观的情绪。
他想到,也许有一天,就连顾沁,这个他刚刚才认识的、似乎能理解他的女孩,也会像其他人一样,不再搭理他,和别人去玩了。
他找不到一个,可以无条件地向他张开双臂的港湾。
他异常自卑地想着,他好像被每一段关系所回应的前提,都是他不断的、无底线的讨好和迁就。
周屿感觉自己像一堵透明的空气墙,虽然确实存在,但是绕一下就过去了。
他从旁边的杂物间里,搬了一把露营椅,在离烧烤架最远的一个角落里,默默地坐了下来。
他本想直接回房间。
但是,他又觉得,那样好像是在刻意摆脸色给谁看。
可恶。
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,他还要去考虑他们的感受?
许栀,又好像没看到他一样,继续做自己的事。
王铎,则继续像个苍蝇一样,围着她们俩,嗡嗡地献着殷勤。
就在周屿快要被这种无形的孤立感逼疯的时候。
陈予欢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鸡翅,悄悄地溜到了他的身边,用胳膊肘,捅了捅周屿的胳膊。
周屿装作没感觉,继续盯着自己面前那片空无一物的草地,假装自己是块石头。
“喂,”陈予欢又捅了捅他,“闹脾气啊?”
周屿终于忍不住,瞟了她一眼,然后,没好气地笑了。
“叛徒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陈予欢直接拿起一只还滋滋冒油的烤鸡翅,塞进了周屿的嘴里。
“唔……唔……”周屿被烫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我这叫深入敌后,观察敌情,懂不懂?”陈予欢压低声音,在他耳边说。
周屿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鸡翅,说:“我看你就是被收买了。也不给我发个消息,通通风,报个信。”
“我哪知道啊!”陈予欢有些委屈地解释,“是你的那个‘小妈’跟我说,你晚上有约会,不回来了,让我别打扰你。谁知道她转头就邀请王铎那个死胖子来家里BBQ?我正准备给你通风报信呢,你就回来了。所以,就这样喽。”
她说完,又用一种八卦的眼神,看着周屿。
“喂,你是不是跟许栀闹矛盾了?”
周屿沉默了。
“让我猜猜,”陈予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,“你一个小少爷,和你的美丽小妈,能有什么过不去的?不会是……《雷雨》那样的剧情吧?表哥,你真搞小妈文学啊?”
“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,懂什么?别乱说。”周屿被她说得有些脸红。
“我也成年了啊!我懂我懂!”陈予欢一脸“我什么都懂”的表情,“年轻气盛的儿子,美丽动人的小妈,干柴烈火的年纪,日久生情……哎呀,表哥,你现在又多了个顾家大小姐,你的人生,可真是个热闹的修罗场啊!虽然,你现在一个也没拥有。”
“……你还真是会说话。”周屿被她噎得够呛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,突然想起了她家里的事。
陈予欢的亲生母亲,也就是周屿的姑姑,几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。因为他们家一直没能生出个儿子来继承家业,所以,在他姑姑去世后不久,周伯彦就劝陈予欢的父亲再娶一个。
所以现在,陈予欢的家里,也住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妈。
这大概,就是她一开始,对许栀那么没好气的原因吧。
所谓中年男人三大喜事,升官发财死老婆。
周屿想起了自己的妈妈。她去世得太早了,早到在他的记忆里,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、温柔的影子。
“你姐姐……最近怎么样?”周屿突然问。
陈予欢的姐姐,叫陈栩嫣。性格和陈予欢截然相反,文静,内向,话不多。所以相比之下,周屿和陈栩嫣的关系,要生疏一些。他想,她现在应该也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。
“我姐啊,挺好的。”陈予欢撇了撇嘴,“她那个人,比较能忍。反正,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。还是表哥你这里好,没人管。”
“你也不能在我这儿住一辈子。”周屿说,“说不定哪天,我也会被赶出去。”
“那我就继续投靠你啊!”陈予欢理所当然地说。
她说完,又用眼神,指了指不远处,正在和王铎说话的许栀。
“说正事。那个,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关我什么事?”周屿的语气,有些冷淡。
“切,还装。”陈予欢不屑地说,“表哥,你是在意她的吧?虽然你现在有了那个顾大小姐,但是,我感觉……你应该不是什么专一的男人。”
周屿汗颜。
他不得不承认,陈予欢看人,还真挺准的。
虽然他懦弱,胆小,又怂逼。但是在好色这个维度上,他确实,没有那么本分。
“没事啊,”陈予欢看他那副样子,反而安慰起他来,“现在有钱的男人,不都三妻四妾的吗?而且,说真的,我实在是看不惯王铎那个死胖子。”
“你们俩,刚才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?”
“那是因为……话题还挺有趣!”陈予欢嘴硬地辩解道,“而且,我不能露馅啊!我得先取得他的信任,才能帮你打探敌情!”
陈予欢这番悄悄话,让周屿的心情,好了不少。他感觉,自己好像又不是那么孤立无援了。
烤肉结束后,王铎突然凑到了周屿的身边。
“老周,”他搭着周屿的肩膀,一脸关切地问,“你最近怎么了?都不找我玩了。”
周屿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他看着王铎,看着这个每天都在幻想把他当成撸完之后用来擦屌的厕纸的家伙,现在却跑过来问他,为什么不找他玩。
他感觉很荒谬。
不过,他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。
两边信息的不对称,让周屿现在看他,就像在看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孩。
“最近……可能有点忙吧。”周屿随便找了个借口。
“确实,”王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,然后,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、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,“我说呢。还是你牛逼啊!这么快就玩上顾学姐了!”
“我们学校这几个最顶尖的美女,都快被你一个人全包了!”
“我跟你说,哪天,你再把那个……那个超可爱的裴冉也用钱给砸下来。我操,那场面,简直不敢想!”
他的眼睛里,开始冒出猥琐的光。
“三个顶级大美女啊!一个帮你含鸡巴,一个帮你舔蛋蛋,一个帮你清理屁眼!我操,那别提多爽了!”
周屿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那你呢?”他问,“你干啥?”
王铎色眯眯地一笑。
“我啊?”
“我在旁边,帮她们检查一下下水道,通不通。”
周屿实在不想再搭理王铎这个脑子里全是精虫的生物,于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他。
草坪收拾完后,王铎恋恋不舍地走了。周屿也直接回了房间,准备睡觉。
他刚躺下,房门又一次直接被人推开了,是许栀。
好像自从上次之后,许栀就习惯了不敲门。
这两天,周屿的心情就像坐着一架失控的过山车,一会儿冲上云霄,一会儿又跌入谷底。他现在,真的不知道,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,去面对眼前这个,让他又爱又恨又心疼的女人。
他看着许栀,试探着问了一句。
“你是谁?”
许栀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她的神情,依旧带着一丝冷漠和疏离。
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手指。
“我想了想,”她说,“之前,我说的话是有点重。”
“我就是……有病。”
“你别太在意。”
她的声音,很轻,很平淡。
周屿看着她的眼神,看着她那细微的、不自觉地绞着手指的小动作。
他判断,她现在应该是珀耳塞福涅,赫卡忒可不会这么说话。
“你来找我,”周屿说,“应该不只是想说这些吧?”
“我是想提醒你,”许栀抬起头,看着他,郑重地说,“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话。”
“你什么也没看见,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“不要再参与我的事。过好你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顾沁那个女孩,挺好的,你好好努力。”
“可是,”周屿看着她,几乎是脱口而出,“我就是想管你。”
许栀愣了一下,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。
“说这种大话,很过瘾吗?”
“你在我身上,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?还是说,”许栀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,“只是因为,你还没睡过我,不甘心?”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我陪你睡一觉,就好了吧……”
“不是!”
周屿猛地打断了她。他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。
“因为我喜欢你!”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,“在我们认识以前,我就很在意你!”
“太搞笑了。”许栀摇了摇头,眼神里充满了悲哀,“你是小学生吗?自己不觉得尴尬吗??”
“你所谓喜欢,不就是因为女人这张皮囊吗?说什么喜欢?你只是太自卑了,你需要一个偶像来给你崇拜…跟我是什么样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…”
“我承认!”周屿再次打断了她,他的情绪,彻底上头了,他把这段时间以来,所有的压抑、痛苦、和新生的决心,都宣泄了出来,“我承认!一开始,都是我的想象!我只是喜欢那个活在我幻想里的、完美的你!”
“但是现在!我爱上的,是一个真实存在的、活生生在我面前的许栀!”
“无论你是珀耳塞福涅,还是赫卡忒!无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,无论你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!”
“我都……”
“你真有病。”许栀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告白。
“无论你怎么想……”周屿红着眼睛,直愣愣地看着她。
许栀看着他那副样子,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,她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,她叹了口气。
“你这样固执的傻逼,”她说,“真是人间少有。”
“或多或少,”周屿的声音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,“我都想给你一点勇气。”
“勇气?”许栀反讽到,“靠给我加油打气吗?”
周屿挠了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拯救公主,”他说,“也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听到这句没来由的,有些中二的话,让许栀,或者说那个一直都伪装着自己的珀耳塞福涅,终于破功了。
她“噗嗤”一声,笑了出来。
那笑容,很浅,但很真实。
看到她笑,周屿也释然地笑了起来。
就在这时,许栀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。
她的眼神,在一瞬间,变得锐利,深邃,充满了那种周屿熟悉的、神秘而又危险的气息。
“兰斯洛特,这次,你可要快一点哦。”
“不然,就只能在终点,看着那个霍比特人,捷足先登了。”
周屿愣住了。
“……赫卡忒?”
“你反应还挺快。”眼前的“许栀”,伸了个懒腰,身体的姿态,都变得慵懒而又充满了攻击性,“珀耳塞福涅那个家伙,太天真了,男人随便哄两句,她就相信。所以,才会被骗那么多次。”
“紧急时刻,还是需要我出来,帮她看清楚一点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周屿问。
“你的那番情话,太蠢了,”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,“蠢到我听了都觉得恶心。”
“如果你讲那么多,只是为了和我上床的话……”
她顿了顿,然后,当着周屿的面,伸出纤细的手指,缓缓地,解开了自己睡衣领口的第一颗,第二颗扣子。
她那件保守的棉质睡衣,瞬间就变得充满了诱惑。
领口敞开,露出了她那精致的锁骨,和一片白得晃眼的、丰腴的酥胸。那道深邃的、诱人的沟壑,若隐若现。
“……那你现在,就可以。”
周屿看着眼前这幅香艳的景象,感觉自己的小腹突然涌起一团邪火。
但他忍住了。
他只是看着她,看着那双已经变得深不见底的眼睛,直接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“我父亲,到底帮你们家解决了什么麻烦?”
“你们,为何逃离不了他?”
周屿心想,肯定不只是因为钱。
如果只是为了钱,以许栀的条件,她的选择可太多了。
听到这个问题,眼前的“许栀”,脸上的笑容,慢慢地冷了下来,她重新系好了睡衣的扣子。
“周屿,”她说,“你离开了周伯彦提供给你的物质条件,靠你自己,在这个世界上,可能连一个星期都活不下去。”
“别再那么幼稚了。”
说完,她站起身,没有再给他任何提问的机会,径直地离开了他的房间。
周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,感觉有些沮丧。
但是,能说上话总归是好的。
他现在,对许栀身体里的这两个灵魂,珀耳塞福涅和赫卡忒的性格,大概都有了一些了解。
他也明白,在自己拥有更强大的能力之前,那个代表着“黑暗”和“理智”的赫卡忒,是绝对不会对自己,产生任何信任的。
目前为止,许栀对他来说,依旧是一个巨大的谜团。不过,他现在,也算是如愿以偿地走在了那条他自己选择的、想要拯救许栀的道路上。
他不知道顾沁口中那个神秘的“脑机装置”,到底是什么来头。但如果,它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话,说不定真的能帮他,了解许栀不为人知的过去。
又度过了平淡的一周。
这一周,周屿和许栀之间的关系,重新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他们停止了冷战,但也并没有变得更亲近。又回到了像两个合租的、关系普通的室友,点头之交,互不干涉。
周屿把绝大多数精力,都放在了思考那三个核心问题上。
而许栀,也似乎进入了一种更深层次的“自我保护”状态。周屿能感觉到,大部分时间,主导着这具身体的,都是那个冷静、理智、甚至有些冷酷的“赫卡忒”。
只有在偶尔的、不经意的瞬间,他才能从她的眼神里,看到一丝属于“珀耳塞福涅”的脆弱的影子。
周六终于到了。
这是顾沁和周屿约好的,去体验那个神秘的“脑机装置”的时间。
一大早,别墅里就热闹了起来。
陈予欢显得异常兴奋,她翻箱倒柜,换了好几套衣服,最后,选了一件黑白相间的、带着海军领的、学院风的洛丽塔裙子,配上白色的小腿袜和一双圆头的黑色小皮鞋,看起来像个要去参加贵族学校开学典礼的大小姐。
许栀则穿得很简单。她选了一件浅蓝色的、质地柔软的针织长裙,裙摆一直垂到脚踝。外面,她随意地搭了一件白色的薄款风衣。她没有化妆,只是把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低马尾,整个人,看起来清爽又温柔,像一阵拂过山间的、带着水汽的风。
周屿也换上了一身比较正式的休闲装。
当然,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。
王铎。
本来以为他会忘了,也没通知他,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消息,一大早就守在了别墅门口。他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,穿着一件看起来像是新买的、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,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,脚上还蹬着一双崭新的棕色皮鞋。
他那张总是油光满面的脸,今天也刮得干干净净,头发上还抹了发胶,梳成了一个他自以为很帅气的大背头。
他看到盛装打扮的两位大美女走出来,眼睛都直了,口水都快流出来了。
“哎呀,真是不好意思,来早了。”他搓着手,嘿嘿地笑着,然后就那么理直气壮地,蹭上了那辆已经等候多时的保姆车。
周屿和陈予欢都对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,但谁也没说什么。
车子载着这四个各怀心思的人,向着顾沁家的研究所驶去。
顾沁家的脑科学研究所,坐落在市郊一个风景优美的、被青山绿水环绕的科技园区里,当车子缓缓驶入园区时,周屿和陈予欢,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。
这里,压根不像是一个研究所,更像是一个……来自未来的、充满了科幻感的艺术馆。
整个建筑,都是由纯白色的、几何线条极其简洁的混凝土构成的。巨大的落地玻璃,将室外的阳光和绿意,毫无保留地引入室内。整个空间,都透着一种冰冷的、克制的、极简的北欧风格。
但这种冰冷,又因为那些恰到好处的绿植和原木装饰,而显得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,反而有一种浓浓的、让人不明觉厉的高级感。
保姆车在研究所主楼前缓缓地停下。
顾沁,已经带着几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工作人员,等在了门口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、设计感极强的连衣裙。裙子是无袖的,露出了她修长而白皙的手臂。不规则的剪裁,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、神秘的黑色郁金香。
她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,乌黑的长发,随意地披在肩上。脸上,没什么表情,但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。
王铎这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。
他一会儿看看穿着蓝色长裙、温柔娴静的许栀。
一会儿又看看穿着黑白lo裙、娇俏可爱的陈予欢。
最后,他的目光,还是落在了那个穿着黑色连衣裙、气质清冷高贵的顾沁身上。
他那“端水大师”的本能,又一次被激活了。
他一个箭步,从车上跳了下来,冲到顾沁面前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。
“哎呀!顾学姐!真是久仰大名,久仰大名啊!”他伸出手,就想去跟人家握手。
“你这研究所,可真他妈的气派!跟皇宫似的!一看就是……就是那种,有文化、有内涵的地方!”
他那贫瘠的词汇量,让他只能用这种最直白、也最没文化的语言,来表达他的赞美。
那副样子,真够不要脸的。
顾沁根本没搭理王铎那只伸在半空中的、尴尬的手。
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她径直地,走到了刚下车的周屿面前。
然后,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,她伸出手,很自然地,帮周屿整理了一下他那有些歪掉的衣领。
“领子乱了。”她的声音,清清冷冷的,没什么情绪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。
王铎那张刚刚还堆满了谄媚笑容的脸,瞬间就绿了。
他那伸在半空中的手,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,蔫蔫地,收了回去。
陈予欢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。她一会儿看看正在帮周屿整理衣领的顾沁,一会儿又看看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许栀,那双大眼睛里,闪烁着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光芒。
周屿的心里,一阵暗爽。
他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。
但很快,他又觉得王铎有点可怜。
他看着王铎那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,突然觉得,他也只是个误闯了神仙打架的凡人而已。
以为自己也能和顾沁这种级别的顶级白富美社交呢。
“走吧,”顾沁帮周屿整理好衣领,淡淡地说,“脑机设备,已经调试完成了。”
众人跟着她,走进了研究所。
研究所的内部,比外面看起来,更具科幻感。
大面积的、纯粹的白色墙壁和地板,一尘不染,在充足的光照下,反射着柔和的光。走廊很长,很安静,只能听到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。
他们穿过几道需要刷卡和虹膜识别才能通过的、厚重的合金门,感觉自己像在走进一个戒备森严的、电影里的秘密基地。
最终,众人在一间极其宽敞、挑高极高的、像飞机库一样的巨大白色房间里,停下了脚步。
然后,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,震撼了。
在房间的正中央,矗立着一台巨大的、银白色的设备。
这台设备,有好几层楼那么高,整体呈一个巨大的环形。上面,连接着密密麻麻的、粗细不一的管线和电缆,像一头沉睡着的、由金属和线路构成的史前巨兽。
设备的表面,还在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指示灯,发出一阵阵轻微的、有节奏的“嗡嗡”声。
它的造型,甚至和周屿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的、那个用来实现可控核聚变的“托卡马克装置”,有几分相似。
周屿在心里想,这种东西,要是能顺利问世,大概也能和可控核聚变一样,彻底地,改变人类的历史吧。
“这套系统,”顾沁的声音,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里响起,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、浅浅的骄傲,“它的名字,叫‘Synapse’,神经突触。”
“它是基于卡尔·荣格的分析心理学理论,尤其是他提出的‘集体无意识’概念,以及量子脑动力学开发的一套可以让人们的意识,在虚拟世界里‘潜航’的综合系统。”
“换句话说,”她看着众人那因为震惊而有些呆滞的表情,解释道,“和一般意义上那种,只是把你的视觉和听觉信号,替换成虚拟信号的VR设备不同。”
“这个系统,可以让你们的意识,真正地,脱离肉体,进入一个共享的、由所有参与者的潜意识共同构建的虚拟世界,说白了,你们可以联机。”
“中间这台巨型设备,”她指了指那个像托卡马克装置一样的大家伙,“它的名字,叫‘拉格朗日机’,是整个系统的核心,也是所有意识流交汇和平衡的奇点。”
“而旁边那些,”她又指向房间四周,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、充满了未来感的、白色胶囊形状的金属设备,“就是这套系统的‘乘员舱’。待会儿,你们就是躺在里面,通过这个方式,让各自的意识,进入同一个虚拟世界。”
王铎已经听傻了。
他张着嘴,半天没合上。他那点贫瘠的、从科幻电影里看来的知识,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切了。
“我……我操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问,“这……这玩意儿,有副作用吗?听起来……这可是能改变世界的发明啊!”
“当然有。”顾沁点了点头,她的表情,变得严肃了起来。
“这套系统目前最大的问题,就是使用者的持续使用时间,不能超过两个小时。而且,目前能够同时支持的使用者人数也只能维持在很低的规模。”
“否则,”她语气加重,“使用者的意识,会因为长时间地浸泡在信息洪流里,而逐渐失去原本的边界。会被其他非本体的、来自‘集体无意识’的信息流入侵。”
“或者说,”她用了一个更形象,也更可怕的比喻,“会直接融化在群体意识的海洋里,再也找不回自己。”
“不止我们在做这样的技术。全世界有很多顶尖的实验室,都在研究。”
“只是,就像可控核聚变一样,”她看着眼前那台巨大的、充满了未知和神秘的机器,有些遗憾地说,“想要彻底解决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,或许,永远都需要五十年。”
“所以,目前,它还只能停留在实验室阶段,进行一些小规模的、严格控制下的实验和测试。”
周屿听着顾沁的介绍,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。
这也太他妈科幻了。
连一向平淡如水的许栀,在听完顾沁这番堪比科幻电影设定的介绍后,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,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好奇。
顾沁看着他们几个人的神情,满意地微笑。
“那我们就开始吧。”她说,“先去换上特制的隔离服。”
众人跟着工作人员,来到了更衣室。
几分钟后,当他们再次走出来时,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身银白色的、充满了未来感的连体紧身衣。
那衣服的材质,很特殊,像液态金属一样,紧紧地贴合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,勾勒出最原始的、也最诱人的身体曲线。
那一瞬间,周屿感觉自己,好像真的成了EVA的驾驶员,即将登上那巨大的泛用人形决战兵器。
而他眼前的这三位美女,也因为这身紧身衣,而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、令人窒息的魅力。
许栀的身材,是那种成熟而丰腴的性感。紧身衣将她那34D的宏伟胸部,和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,以及那挺翘浑圆的臀部,构成了一个夸张而又完美的S型曲线。她整个人,就像一尊由白银打造的、充满了生命力和欲望的女神雕像。
陈予欢的身材,则是充满了少女感的、青春活力的健美。她的胸部虽然不像许栀那么宏伟,但却挺拔而有弹性。修长的大腿,紧致的小腹,都透着一股经常运动才能拥有的、健康的美感。她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、优雅而又充满了力量的小猎豹。
而顾沁,她的身材,则是那种清瘦而又匀称的、充满了禁欲美感的模特身材。紧身衣之下,她那平坦的小腹,修长的四肢,都显得那么的优雅和高挑。她就像一件被陈列在博物馆里的、线条流畅的现代艺术品,高贵,典雅,让人只可远观,而不敢亵玩。
至于王铎……
他太胖了。
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勉强把自己那庞大的身躯,塞进了那件对他来说过于紧身的衣服里。
他整个人,看起来像一根被扎得过紧的、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白色香肠。
“我操,”他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抱怨道,“这衣服也太紧了吧!待会儿玩到一半,我想拉屎,憋不住怎么办?”
顾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支付清理费就行。”
王铎瞬间就闭嘴了。
研究人员又给他们详细地介绍了一些使用的守则和注意事项。然后,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,众人依次躺进了那些充满了未来感的、银白色的金属乘员舱里。
舱门缓缓地关上。
周屿躺在舱内,感觉自己像躺在一个巨大的、柔软的蛋壳里,周围黑漆漆的。
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好像被什么东西,轻轻地扎了一下,痒痒的,大概是连接他大脑皮层的微型电极开始工作了。
就在这时,顾沁的声音突然从他脑海里响了起来。
“酷不酷?”
“真的太屌了。”周屿由衷地感叹,“你们这项目还接受投资吗?”
“可以啊,”顾沁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笑意,“500亿起投。”
“……”
就在周屿以为,这只是单纯的玩笑时,顾沁的声音,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。
“周屿,听好了。”
“待会儿,他们三个人——王铎,许栀,还有你表妹,会进入一个我们预设好的、简单的虚拟游戏场景游玩。”
“而我们两个,则会走另一条通道。”
“我们会直接潜航到许栀的潜意识。”
周屿的心,猛地一跳。
“这……就是你的计划?入侵许栀的记忆?”
“对啊。”顾沁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。
“人的潜意识是不会撒谎的。”
周屿刚想说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?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。
突然,一阵极其炫目的白光,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视觉。紧接着,是一种强烈的、无法抗拒的失重感。
他感觉自己,像被扔进了一个无尽的、黑暗的深空,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知觉。
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,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,他好像只剩下了一团纯粹的、漂浮着的意识。
就那么,在一片无尽的、温暖的、像海洋一样的黑暗里,漂游着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可能是一瞬间,也可能是一个世纪。
不知何时,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他发现,自己身上,竟然穿着那件来时穿的休闲服。看来,这已经是虚拟的世界了。
顾沁,就站在他的身边。
她也换了一身衣服,她穿着一条黑色的、由层层叠叠的轻纱构成的、充满了暗黑风格的连衣裙。裙摆上,点缀着一些细碎的、像星星一样的亮片。她的头发,被挽成了一个高高的、有些凌乱的发髻,上面还插着一根看起来像黑曜石一样的、古朴的发簪。
她看起来,像一个从哥特童话里走出来的、冷酷而又美丽的暗夜公主。
他们现在,正站在一条过道里,一条用暗红色的、天鹅绒装饰的、看不到尽头的过道。
过道的两边,墙壁上,挂着无数个巨大的、发着光的电影海报灯箱。每一个海报的旁边,都有一个像电影院一样的小小的放映厅入口。
整个空间,都笼罩着一种诡异的、安静的、充满了不真实感的氛围。
空气很冰凉,还带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旧书和灰尘混合的味道。
这里,让周屿想起了网上流传的那些关于“梦核”和“后室”的图片,充满了未知和不安。
“这里,就是许栀的内心。更准确地说,是她潜意识里,存储远期记忆的地方。”
“人的潜意识,很神奇。它能存储非常非常久远的回忆,甚至是你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的、婴儿时期的记忆。只是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,这些记忆,不会被轻易地开启。”
周屿怀着一种忐忑,紧张的心情,走近了那些海报。
然后,他震惊地发现。
那些海报上,画的竟然全都是许栀。
是她各个年龄段的生活照。
有她穿着幼儿园的校服,扎着两个小辫子,笑得一脸天真的样子。
有她穿着小学的校服,戴着红领巾,站在领奖台上,手里拿着奖状的样子。
有她穿着初中的校服,留着齐刘海,和一群女同学勾肩搭背,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的样子。
“看来,”周屿喃喃自语,“进入不同的放映厅,就能看到她不同年龄段的回忆了。”
但很快,他就发现,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。
有很多放映厅的门口,都被巨大的、锈迹斑斑的铁闸门,死死地封住了。
看来,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知道她所有的秘密。
顾沁也注意到了那些铁闸门。
“总会有办法打开的。”她说。
“我提前更改了我们这边时间流速的比例。他们三个人那边,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比例,是一比一。而我们这边,是一比十二,当然,这样对身体的负荷会很大,今晚记得好好睡觉。”
“也就是说,现实世界过去一个小时,我们在这里,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。”
“所以,时间还算充裕。”
“快走吧,”她说,“我们先从小时候看起。”
顾沁说着,就要走向第一个放映厅。
周屿却站在原地,犹豫不前。
顾沁走了几步,发现他没跟上来,她回过头,看着他。
“怎么了?”她问,“后悔了?觉得我这么做不妥?”
“不是……”周屿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……感觉这个地方的氛围,太诡异了。我有点……不适应。”
周屿没太好意思承认,他有点生理不适梦核和后室的氛围,当然,他还沾一点深海恐惧症。
顾沁皱了皱眉。
“你直接说你有点怕不就行了?”
顾沁说完,叹了口气,然后,又走了回来。
她伸出了手,直接牵起了周屿。
那只手,很凉,也很软。
细腻的、带着一丝凉意的触感,通过相握的手掌,传递了过来。
周屿感觉自己被一道闪电劈中了。
他的胸腔里万马奔腾,千帆竞发。
“走吧。”
顾沁没有再多说什么,就那么拉着他的手,两个人一起走进了那第一个,亮着灯的放映厅,门口的海报,是四五岁的许栀,在妈妈的怀抱中安睡。
放映厅不大,但很精致。暗红色的丝绒座椅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观众席上,空无一人。
两人在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座椅很柔软,陷进去,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。
“往后看。”顾沁轻声提醒。
周屿下意识地,回过头。
在放映厅最后面那个小小的、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的放映室里。
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许栀。
她穿着一身老式的、电影院工作人员的制服,正背对着他们,面无表情地,操作着那台巨大的、古旧的胶片放映机。
“这是……”周屿感觉自己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。
“人的潜意识的表现形式。”顾沁淡淡地解释,“神奇吧?”
“太难以想象了。”周屿由衷地感叹。
他感觉自己,像在看一部由大卫·林奇导演的、充满了超现实主义色彩的电影。
周屿转回头,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座椅扶手上。
他发现,那里,放着一个遥控器。
遥控器上,有几个很简单的按键:前进,后退,慢放,暂停。
还有一个黄色的、看起来很突出的截图键。
“看来,”周屿拿起那个遥控器,“是需要我们,在这里面,寻找什么。”
“像一个解谜游戏。”顾沁也点了点头,“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答案。这个答案,可能和那些被锁上的放映厅,有关系。”
“嗯。”周屿点点头,表示明白。
他深吸一口气,然后,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播放键。
放映厅里的灯,缓缓地暗了下去。
那台古旧的放映机,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、清脆的转动声。一束光,从后面投射出来,打在了前方的银幕上。
画面亮了起来。
许栀的人生,像一部温暖而又怀旧的家庭电影,在他们面前,缓缓地,展开了。
画面的一开始,是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、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女孩。
她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,脸蛋肉嘟嘟的,眼睛又大又圆,像两颗黑葡萄。
她正骑在一辆小小的、带着辅助轮的自行车上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、开满了鲜花的小区花园里,歪歪扭扭地,学着骑车。
一个年轻而又温柔的女人,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。
“栀栀,别怕,妈妈在后面呢。”
一个高大而又帅气的男人,则站在不远处,手里举着一台老式的DV机,满脸宠溺地,记录着这一切。
“加油!我们家栀栀最棒了!”
小女孩回过头,冲着镜头,露出了一个缺了门牙的、灿烂的笑容。
周屿的心,被这幅画面轻轻地触动了。
原来,许栀的童年是这么的幸福,这让他不免想到了自己……
算了还是不想了。
画面切换。
小女孩长大了几岁,上了小学。
她穿着干净的校服,戴着鲜艳的红领巾,胸前挂着三道杠。站在教室的讲台上,声音清脆地,朗读着课文。
放学后,她会和一群小伙伴,在小区的空地上,跳皮筋,玩跳房子。
她会把流浪的小猫带回家,偷偷地藏在自己的床底下,用自己的零花钱,给它买火腿肠。
她会在下雨天,撑着一把小小的、黄色的雨伞,去接忘记带伞的妈妈下班。
她会在爸爸生日的时候,用自己攒了很久的硬币,去买一个他最喜欢吃的奶油蛋糕。
画面再次切换。
小女孩进入了青春期。
她留起了长发,五官也渐渐长开,变得越来越漂亮。
但她的性格,却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文静。她有很多,天马行空的、不切实际的梦想和幻想。
她会在自己的房间里,用纸箱和锡纸,搭建一个歪歪扭扭的、所谓的“宇宙飞船”。然后,穿着她自己用旧衣服改造的、可笑的“宇航服”,宣布自己要去探索火星。
她会披着床单当披风,拿着一根树枝当佩剑,在小区的花园里,和想象中的恶龙,进行着激烈的“战斗”。
她会把家里的拖把,当成海盗船的桅杆,把自己的小床,当成一艘即将远航的帆船,大声地宣布,自己要去寻找传说中的宝藏。
她会戴着一顶破旧的牛仔帽,用玩具水枪,模仿着《星际牛仔》里的斯派克,对着空气,说着那些帅气的台词。
她的精神世界丰富多彩,充满了想象力和生命力。这和周屿印象里那个总是安静、沉稳、甚至有些老成的许栀,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周五看着银幕上那个时而扮演着宇航员,时而扮演着冒险家,时而扮演着海盗船长,时而又扮演着星际牛仔的、活泼开朗的少女。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、但又无比真实的许栀。
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吗?
银幕上的画面,还在继续。
许栀上了高中。
她剪掉了长发,留起了清爽的、学生气的短发,穿上了蓝白相间的、宽大的校服。
她的脸上,少了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,多了几分属于青春期的、淡淡的烦恼和迷茫。
但她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。
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,是学校文艺汇演的主持人,是所有老师都喜欢、所有男生都在暗恋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然后,在一个寻常的、下着小雨的傍晚。
因为课后补习,她遇到了一个,让她心动的男生。
那个男生,比她大一级,是学校里有名的学霸。他总是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,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身上,有股淡淡的、好闻的肥皂水的味道。
他会在许栀解不出数学题的时候,耐心地,一遍又一遍地,给她讲解。
他会在下雨天,撑着一把大大的伞,送她回家,会在她生日的时候,送她一本她最喜欢的、作家的签名版小说。
没有什么意外。
许栀恋爱了。
那是一段极其美好的、青涩的初恋。
他们会一起,在放学后的操场上,并肩散步,或是在图书馆里安安静地看一下午的书,或者在学校门口那家小小的奶茶店里,分着喝一杯珍珠奶茶。
他们的第一次牵手,是在一个下雪的冬天。男生的手,很大,很温暖。
他们的第一次拥抱,是在许栀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。男生的怀抱,很结实,很有安全感。
他们的第一次接吻,是在毕业晚会的后台。男生的嘴唇,很柔软,许栀幸福地闭上双眼。
周屿看着银幕上那一张张充满了甜蜜和幸福的画面,看着那个在恋爱中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孩一样的许栀。
他的心里五味杂陈。
有羡慕,有嫉妒,还有一丝……淡淡的酸楚。
就在这时,当银幕上的镜头给那个男生的脸一个特写时。
周屿的眼睛猛地睁大了。
他感觉,那个男生的脸十分眼熟。
他好像……在哪里见过。
突然,一个名字钻进了他的脑海。
“宋澈!”
他大叫了出来。
是他!
就是他!
他父亲的那个贴身秘书,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、戴着金丝眼镜、看起来儒雅而又精明的男人!
竟然……
竟然是许栀的初恋!
周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,又一次,被颠覆了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他和许栀,在周伯彦面前,明明表现得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!
他们是在演戏吗?
为什么要演戏?
“你吃醋了?”
顾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打断了他那混乱的思绪。
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,看着他那副大呼小叫的、失态的样子。
周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吃醋?
他有什么资格吃醋?
他只是一个,单方面喜欢着许栀的衰仔而已。
人家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初恋,又关他什么事?
而且,抛开家世不谈,宋澈,确实比他要优秀太多了。
长得帅,学习好,气质也好。
妈的,连名字,听起来都比他更像个帅哥。
周屿在心里,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。
银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。
许栀上了大学,而宋澈,则拿到了国外一所顶尖名校的全额奖学金,出国留学了。
两个人,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辛苦的异地恋。
他们每天,都会掐着时差,打很久很久的视频电话。
许栀会把学校里发生的每一件小事,都不厌其烦地讲给他听。
宋澈则会给她讲他在国外的见闻,他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。
许栀会把所有想念,都写在一封封长长的、没有寄出去的信里。她会在每一个节日,都给他寄去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。
她甚至,还开始偷偷地打工,攒钱,想要在暑假的时候,飞去国外,给他一个惊喜。
那段日子,虽然辛苦,但他们的感情,似乎并没有因为距离,而变得淡漠,反而因为思念而变得更加浓烈。
就在周屿以为,这段纯美的爱情故事,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时候。
突然,放映厅里的灯,亮了。
银幕上的画面,也戛然而止。
“看来,”顾沁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“这个放映厅的内容,到这里就结束了,没什么特别的线索。”
“不,”周屿摇了摇头,他的表情,很凝重,“这个宋澈,肯定有问题。”
“我也有点这么觉得。”顾沁点了点头,然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,“虽然,他确实长得挺帅的。”
“你能不能别这么说?”周屿有些没好气。
顾沁看着他那副样子,突然笑了。
“那,”她用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,“我和许栀,谁更漂亮?”
周屿的脸“轰”的一下又红了。
他不知道顾沁是来真的还是在开玩笑。
“走吧,”顾沁没有再为难他,她转身,走向了门口,“去下一个放映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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